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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眼盯着他,声音发抖:“你怎么知道……她爱吃这口?”
“因为我娘,”梁续火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旧伤,嗓音低哑,“也总被人说饭难吃。”
那一夜,他守着灶,听她说完所有:孙女从小由她带大,后来去了城中学堂,回来越来越少。
每次回家,都嫌饭菜粗糙,口味不对。
她不是不会变通,可人老了,记性差了,手也不听使唤,只能靠一遍遍重煮,去抓那一点点曾经被认可的味道。
“我不是想让她夸我,”老人喃喃,“我只是怕,哪天她回来,闻不到这个味,就不认这个家了。”
梁续火喉头一紧。
他曾以为守护“黑镬”之名,便是承继道统;可此刻他才明白,真正的“味”从不在秘谱之中,不在鼎铭之上,而在这一双颤抖的手,为一人甘愿千百次重燃的灶火里。
三日后,自灶堂外沿坡而下,竟悄然立起三十六座泥灶。
无名无匾,只在灶壁浅刻一家姓氏:王、李、赵、陈……百姓自发传酱,邻里互换腌菜方子;孩童以沙堆灶,嬉笑间模仿大人控火;村中老妪聚于树下,教童谣:“锅不拜师,饭不藏私,火传千家,味暖四季。”
苏晏清倚在自家门边远望,素衣如雪,面容沉静。
舌根忽有微麻,似有一丝清流滑过久旱之地。
她已尝不出焦香咸淡,可喉间竟泛起一丝甘甜,绵长而温润。
她抚心轻笑:“原来……道火不在舌尖,在咽下的那一瞬。”
而千里之外,御膳监深处,老监正突感心悸,手中汤勺落地,碎声清冷。
他盯着那碗刚熬好的“定神蜜羹”,脸色骤变——这本该无味的药膳,为何竟泛出一丝压不住的甜?
夜雾再起,村外野地悄无声息。
自昨日残灶遗址开始,地面裂纹之间,隐隐浮现银白细丝,如脉络蔓延,缠根附土,悄然织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