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百姓默然。执典者低头。连风都停了。
唯有灶膛里的火,依旧安静燃烧,映着少年灶无典汗湿的脸。
萧决站在庙檐阴影下,冷眼旁观一切。
他早已察觉梁守名异样——这几日夜夜子时,此人独坐村外,焚香祷告,口中反复低念:“一源正统,方可护味千年。”起初他以为是执迷权柄,如今才明白,那不是野心,是恐惧。
他对混乱的恐惧,对重演血案的恐惧。
他坚信,唯有绝对统一,才能避免灾难。
可萧决知道真相。
昨夜,他借玄镜司密档,翻出尘封的“黑镬祠”旧案残卷。
当年九百厨役同日中毒身亡,并非因民间“乱火”,而是《旧灶典》严令天下厨者必须以“三叠文火”熬制贡米——结果火候一律,毒物无差,全数中招。
所谓“正统”,反成催命符;所谓“统一”,酿就滔天祸。
他手中炭笔轻轻一勾,将这段被抹去的记载补入火脉图一角,墨迹未干,却已重若千钧。
此时,朝阳终于跃出山巅,金光洒落残灶。
苏晏清缓缓起身,步履虚浮,几乎跌倒。
萧决欲扶,却被她轻轻推开。
她走到灶前,目光第一次长久地落在灶无典身上。
少年低头,不敢与她对视,手心全是汗,却仍紧紧攥着那把木勺。
良久,苏晏清嘴角微微一动。
那是七日来的第一个表情,极淡,极轻,却如冰雪初融,春风破土。
她含笑,点头。
然后,她转身,从地上拾起自己的铁锅——那口随她千里跋涉、布满刮痕与缺口的旧锅。
她握紧锅柄,一步步走向村中古井。
众人不明所以,屏息凝望。
她停下,仰头看了看井口幽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锅。
风拂过她的发,吹动她褴褛的衣袖。
下一瞬,她抬手,猛力将铁锅砸向井沿——
一声巨响,震彻山谷。铛——!
那口铁锅狠狠撞上井沿,发出刺耳的金石裂响,旋即碎成数片,如黑蝶四散飞溅,几块坠入幽深井中,击起空旷回音;余下碎片落在泥地,映着初升朝阳,泛出冷铁最后的微光。
人群静得如同时间凝固。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苏晏清站在井边,单薄身影被晨光拉得很长。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言语,只是微微喘息,额角渗出细汗,仿佛刚才那一砸耗尽了残存气力。
可她的眼神却亮得出奇,像燃尽灰烬里最后一星火种,灼灼不灭。
她不是在毁器,而是在断执。
这口锅,随她自国子监出仕,经宫变、历流徙,曾煮过御前“雪底藏春”,也熬过狱中续命米汤。
它是信物,是凭依,更是枷锁——世人皆以为“苏味”生于其手,赖于其灶,唯她自己清楚:真正的火,从不在锅中,而在人心一点灵明未昧处。
灶无典颤抖着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木勺,那上面还沾着粥痕与炭灰。
他没学过《灶典》,不识“三叠文火”,不懂“九转调息”。
他只是看了七日的火,听了七日的柴响,记住了那一缕从未被命名、却直抵肺腑的香气。
他烧的不是“苏氏秘法”,而是他自己心里的饭。
而此刻,锅碎了。
有人喉头滚动,似要哭,又似想笑。
老妪拄着拐杖,颤巍巍上前一步,望着井口喃喃:“原来师,不在名,不在谱,也不在谁传……而在这一口饭里。”她声音极轻,却如种子落地,“我娘教我时说‘火听心’,后来他们说我乱道,罚我三年不得掌灶。可今早我梦见她了,她说……我没错。”
话音落,天地忽震。
村中百灶齐鸣——并非人为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