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看着仍在燃烧的灶火,声音平静却不可动摇:“她能以心火引百里,我能走三百里,只为带回她的火种。”
他说完,最后看了眼草庐内那个沉睡的身影。
她眉心微蹙,似梦中仍有牵挂,可那指尖,始终朝着西极的方向。
她只是把火,交到了他手上。
而他,必须替她烧下去——不只是为了续命,更是为了证明:有些火,纵使埋于冰雪之下千年,只要有人记得它的温度,就永远不会熄。
正午时分,风雪骤然转急。
天地间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搅动,狂飙卷着碎雪如刀般劈下,残庐四面漏风,那口破锅下的灶火猛地一颤,火苗歪斜欲灭,青烟几近断绝。
萧决立刻扑身而上,张开双臂挡在灶前,以身躯为屏,硬生生承受风雪抽打。
玄色官袍瞬间覆满冰雪,僵冷如铁,他却纹丝不动。
可风势太烈,火舌仍微弱地缩回灶心,只余一点猩红火星,在灰烬中苟延残喘。
他盯着那将熄之火,喉头一紧。
忽而,她的话语自记忆深处浮现——那是在御膳房后巷的冬夜,她蹲在小炉边煨药粥,轻声道:“火怕的不是冷,是孤。”
那时他不解其意,如今却心头剧震。
这火,从来不是一人之力能续的命。
她是灶民之后,承的是千年薪火、百人心愿。
若只靠他一人死守,终将独木难支。
“火……不能孤。”他喃喃道,声音被风撕碎。
下一刻,他仰起头,迎着漫天风雪,放声高唱——
“灶母南来渡寒江,背负星火照八荒。
一炊养万命,一燃祭亡乡。
儿孙莫忘根,灰里有春阳——”
歌声低沉而浑厚,带着北地军旅特有的苍凉节律,穿透风雪,直贯长空。
这是他从未唱过的歌谣,却是她某次煮汤时随口哼起的调子。
他曾讥讽:“你们灶民,连火都有经文。”她只笑而不语,指尖轻敲锅沿,应着节拍。
如今,他竟凭着那一缕残存的记忆,一字一句,唱出了她血脉里的传承。
刹那,风似缓了一瞬。
远处村落中,有户人家的窗棂微微晃动。
紧接着,第二扇门开了,第三盏灯亮了。
一个老妇抱着柴筐踉跄而出,口中喊着:“灶母传音了!快,带上家里的灰!”
孩童捧着半截冷炭跑出屋檐,少年背着整捆松枝冲入风雪。
他们不分老幼,不问缘由,只因那首歌谣唤醒了深埋骨血中的敬畏与记忆。
百姓纷纷跪在雪中,将自家灶膛中最温的一把灰、最暖的一块炭、甚至供奉多年的残柴,尽数投入萧决面前的灶坑。
火余娘站在人群最后,眼含热泪。
她颤抖着手,从怀中取出一方油布包裹的黑炭——通体幽蓝,泛着海波般的光泽,隐隐有潮音回响。
“这是祖上传下的‘海心炭’,百年只取三钱,说是灶母眼泪凝成……”她哽咽着,“从不敢用,说用了便是大劫将至,需有人替天下点火。”
她不再迟疑,一步上前,将那炭轻轻放入灶底。
“苏娘子救我渔村三代炊烟,今日,我们还她一道不灭之火!”
炭落刹那,轰然一声,火焰腾空而起!
金红火舌盘旋升腾,竟在风雪中撑开一圈暖环,百步之内积雪迅速融化,蒸腾起袅袅白雾,宛如春雷破冬。
那火不似凡焰,安静而庄严,仿佛自远古走来,带着无数无名灶夫的呼吸与心跳。
烟记吏伏地记录,笔尖发颤:“火借人愿而盛,人依火光而聚——此非独火,乃共命之焰。”
夜半,风雪渐歇,可火势再衰。
连日守灶,萧决早已力竭,掌心血痕未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