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颤。
他猛然睁眼,目光直落空座——那一碗粥,竟已见底。
更令人窒息的是,碗底静静躺着一道指痕。
灰白细腻的盐粒不知何时被人抹开,勾勒出一道蜿蜒痕迹,宛如旧日她在泥地上教他辨味时随手写下的符号。
那是只有他们才懂的语言,是共饮千餐后才有的默契。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抚过那道灰烟所留的印记,喉间滚动,终是低语:“你说,我们还有,一万餐。”
风穿堂而过,吹散余烬,也吹动他雪白的发丝。
他站在原地,数着过往的日日夜夜,一字一句,沉重如誓:
“今日,是第三千六百五十一餐。”
话音落下,远处天际微明。
山外七十二城,炊烟次第升起,无数灶火同时燃起,锅底轻鸣,声声相和,如歌如诉,如潮如浪。
那不是巧合,也不是传说——是共灶会的人们,在这一刻,不约而同点燃了炉膛。
国鸣如歌,如她从未离开。
而在千里之外的江南小镇,春雨连绵不绝,一条冷清街巷尽头,寒烟肆的旧铺门扉半掩。
檐下雨滴串珠般垂落,湿透了门前一块青石匾,上面“御膳遗脉”四字早已斑驳难辨。
室内昏暗,一人独坐案前。
她披着褪色青衫,面容隐在阴影里,只有一双眼睛,依旧清亮如星。
她缓缓取出祖父遗留的铜匣,锈迹斑斑,锁扣早已断裂。
掀开一刻,一股焦糊气息悄然弥漫——
匣中仅藏一封残信,纸面无字,唯边缘焦黑卷曲。
但正中央,静静躺着五道墨痕。
深浅不一,走势各异,宛如舌尖尝过的五味脉络,无声诉说着某种失传已久的秘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