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兽,探头探脑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既新鲜又有点胆怯。
退休教师踩着午后两点的阳光而来。她穿件灰布衫,是自己做的样式,领口绣着朵小小的玉兰花,绣线是浅粉色的,因为洗的次数多了,线脚磨得浅淡,像被晨雾晕过,不仔细看几乎瞧不出来。她脚下是双黑布鞋,鞋帮是灯芯绒的,鞋头有点磨平,却刷得锃亮,连鞋底的纹路里都没有一点泥垢,鞋面上沾着点草叶的绿——想来是路过巷口的草坪时,不小心蹭上的。
她手里捧着本诗集,封面是用牛皮纸包的,纸面上压着细细的纹路,是她自己包的,边角用胶带粘了又粘,防止磨破。书脊被翻得发亮,像涂了层薄蜡,页边卷成波浪似的弧度,一看便知被翻了无数次,纸页泛着温润的黄,像浸过蜜水,摸在手里软乎乎的,不像新书那样挺括。她走到地下室门口时,停了停,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那眼镜的镜腿是黑色的,一边的镜腿上缠着圈透明胶带,想来是断过,又被她小心粘好的。镜片反射着外面的阳光,像落了两滴碎银,亮闪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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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免费读诗’的地方吧?”她轻声问,声音轻得像怕吹跑了空气里的阳光,尾音带着点老年人特有的微颤。一尘从藤椅上站起来,笑着点了点头:“阿姨,是这儿,快进来坐。”得到肯定的答复,她才慢慢走进来,脚步放得很轻,像怕踩疼了地上的光斑。走到藤椅旁,她先把诗集小心翼翼地放在腿上,双手轻轻按住封面,像捧着件易碎的珍宝——后来一尘才知道,那是本民国时期的旧诗集,纸页薄如蝉翼,稍一用力就会碎,是她年轻时从师范学校图书馆借来的,后来图书馆拆迁,她软磨硬泡跟馆长要了来,藏了四十多年。连坐下时,她都特意把诗集往腿中间挪了挪,动作轻得像怕碰疼了这老伙计,藤椅被她压得几乎没出声,只有藤条轻轻摩擦的细微声响。
最后来的是个高中生,背着洗得泛白的帆布书包,书包的带子上缝着块补丁,是用同色的布补的,针脚走得歪歪扭扭,想来是自己缝的。书包侧面的网兜里插着个搪瓷杯,杯身印着学校的校徽,校徽的颜色已经模糊,只剩点淡淡的蓝,杯口有个小小的豁口,是摔过的痕迹。他的校服领口别着枚小小的校徽,银边有点氧化,发乌了,却被擦得很亮,像颗倔强的星,在领口闪着光。
他在巷口的槐树下徘徊了许久——一尘后来从窗口看见,他先是站在巷口,往地下室的方向望了望,又缩了回去,双手在裤兜里攥着,脚尖踢着地上的小石子;过了会儿,他又走过来,手指把书包带捏得发皱,指印深深嵌在帆布上,指节都泛了白,才低着头,一步一步、磨磨蹭蹭地挪进来。地下室的光线比外面暗,他刚进来时,眼睛不适应,眨了眨眼,睫毛上沾着的阳光碎屑落下来,像撒了把金粉。等看清屋子中央的藤椅和坐着的人,他的脚步猛地顿住,像只受惊的小鹿,脊背瞬间绷得笔直,连呼吸都放轻了,仿佛下一秒就要转身跑出去。
直到一尘朝他弯了弯眼,嘴角的笑意像春风拂过湖面,软乎乎地漫开来:“同学,过来坐吧,还有空椅子。”他才抿着嘴,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叫:“谢谢……”然后悄悄绕到最角落的藤椅旁,轻轻坐下——那是离其他人最远的一张椅,他坐下后,后背挺得笔直,却始终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磨白的鞋尖上,鞋尖沾着点泥点,他盯着那泥点,像在跟泥点说话,连屋里的动静都不敢多听。书包里的课本硌着腰,硬邦邦的,他却没动,像怕自己一动,就会打破这屋子的静,也怕别人看见他书包里藏着的画夹——那是他用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买的,里面夹着他画的星空、街景,还有偷偷画的一尘和阿哲在地下室布置的模样,只是这些,他从来不敢跟别人说。
阿哲在角落调试那只旧话筒,话筒是他上周从废品站换来的——废品站的老板看他天天去转悠,问他要这破话筒干嘛,他说“想给人读诗听”,老板笑了笑,就把话筒送他了。这话筒的金属网罩上锈迹斑斑,像蒙着层秋霜,线也有点接触不良,一扯线,声音就时断时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