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尘没有急着拆开信封,先将它放在鼻尖轻嗅。蜡笔的甜香愈发清晰,是那种掺了点橘子味的黄,混着松节油般的绿,像捧着捧刚从蜡笔盒里倒出来的春天。他仿佛能看见小宇趴在吱呀作响的旧书桌上,台灯的光在他鼻尖投下小小的阴影,手里攥着支快用完的黄色蜡笔,笔尖在纸上反复涂抹,连指缝里都沾着细碎的蜡屑——那是孩子独有的认真,笨拙却滚烫。
他用指尖小心地挑开封口处的胶带,胶带边缘带着点纸纤维,撕开时发出极轻的“撕拉”声,像春蚕啃食最后一片桑叶,在满室的宁静里格外清晰。阳光顺着天窗的网眼淌下来,在信封上织出金线,仿佛在为这即将揭晓的秘密镶边。
刚拆开缝隙,一张色彩鲜亮的明信片便轻轻滑落,“嗒”地一声落在诗稿上,像颗熟透的果子坠进麦田。阳光恰好落在上面,瞬间让画面鲜活起来——正中央是一个歪歪扭扭的蓝布诗集,黑色蜡笔勾勒的轮廓带着孩童独有的笨拙,线条时粗时细,像小溪在纸上蜿蜒。布面上画着几道浅浅的纹路,模仿着地下室书架上那本蓝布封皮诗集的褶皱,连书脊处磨白的地方都用灰色蜡笔淡淡扫过,最让人心头一软的是,书脊中央歪歪扭扭写着个“诗”字,笔画重叠得几乎要看不清,却透着十足的用心,像怕人认不出它的名字。
诗集周围绕着七八个圆滚滚的小太阳,有的画着俏皮的眉眼,睫毛用白色蜡笔轻轻提亮,像沾了星子;有的放射出长长的光芒,线条歪歪扭扭却倔强地向外伸展,仿佛要把整个画面撑满。黄色蜡笔涂得满满当当,有些地方用力太猛,蜡屑簌簌粘在纸上,有些地方又涂得太轻,透出纸的米白底色,反倒像阳光被云遮了又漏,忽明忽暗,把整个秋天的暖都浓缩在了上面,明亮得仿佛要从纸面上跳出来,落在人手心里,烫出点温温的痒。
太阳之间,还画着几支小小的桃木笔,笔杆上用棕色蜡笔勾着简单的木纹,像老槐树的皮;笔尖削得尖尖的,却特意用白色描了笔锋,像是沾着未干的墨。所有的笔尖都齐齐指向中央的蓝布诗集,像是一群踮脚张望的孩子,在邀请人们翻开书页,读一读那些藏在字里的光。
“哇,这画也太好看了!小宇画得真热闹!”阿哲凑过来,嘴里塞满栗子,含混不清地感叹,栗子的甜香从嘴角溢出来,混着蜡笔的味,像杯加了蜜的菊花茶。他的手指悬在画上方,犹豫了半天,才轻轻碰了碰画里的小太阳,生怕蹭掉一点蜡色,“你看这蓝布诗集,跟咱们书架上那本一模一样!连布角磨破的地方都画了,他记得可真清楚!”
一尘笑着点头,指尖拂过画里的蓝布诗集,仿佛能摸到真实的布料纹理。他轻轻翻转明信片,背面的字迹同样稚嫩,却比信封上工整了许多,每个字都写得格外用力,笔画深深印在纸面上,能看出笔尖划过的轨迹——横画末尾总带个小小的勾,像舍不得离开纸面;竖画收笔时顿一下,像在给自己鼓劲。
只见正中央写着一行字:“谢谢那首《跌倒了也要抓一把阳光》,我没放弃,考上复读学校啦。”“抓”字的提手旁写得格外大,像真的在用力攥着什么;“阳光”两个字被黄色蜡笔轻轻圈住,像裹了层金边。
末尾画着一个大大的笑脸,眼睛弯成两道月牙,月牙里用白色蜡笔点了点,像落了两颗星;嘴角向上翘成圆润的弧度,几乎要碰到耳朵根,还在脸颊两侧画了两个小小的梨涡,涡里涂了点粉红,像害羞时泛起的红晕。笑脸旁边缀着一颗星星,五个角画得长短不一,最长的那个角几乎戳到了纸边,却依旧明亮,像个努力发光的孩子。
字迹周围,还点缀着几缕淡淡的黄色蜡笔痕迹,像是阳光从字里渗出来,漫成一片暖融融的光晕,把“复读学校”四个字都染成了浅黄,仿佛能看见小宇坐在教室里,阳光落在课本上,和他眼里的光撞了个满怀。
一尘捏着明信片的手指微微发颤,纸面的粗糙感透过指尖传来,像摸着小宇掌心的薄茧——那是反复握笔、偷偷攥紧拳头才有的质感。他想起几个月前的午后,小宇跟着陈阿姨走进地下室,头始终低着,脖颈弯成一道拘谨的弧,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