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透过地下室的天窗,织成一张细碎的金网。那些金亮的丝线轻轻落在一尘摊开的诗稿上,把“梧桐叶”染成琥珀色,把“菊花茶”浸成暖黄,每一个字都像被阳光吻过,带着温温的甜。诗稿摞在长桌中央,像座小小的山,有的纸页边缘沾着浅淡的墨痕——是王老师改诗时,笔尖不小心蹭上的;有的还留着老人们画下的圈点,李老师总爱用红铅笔在喜欢的句子旁画小太阳,说“这样的字,配得上光”。
每一页都承载着不同的心事:王老师写“梧桐叶把秋光叠进书里,一页薄,一页厚,像日子在翻页”,纸角夹着片刚捡的梧桐叶,叶脉清晰得像她眼角的纹;李老师记“煤炉上的菊花茶,熬着慢时光,壶嘴的白汽,是没说出口的惦念”,字迹被茶水洇过,“惦念”两个字晕成了软软的云。字句间满是生活的温润,像巷口老槐树的根,在纸页下悄悄蔓延。
一尘坐在木椅上,椅背被岁月磨得发亮,留着深浅不一的手印——是孩子们爬上来够书时按的,是老人们拄着拐杖歇脚时撑的。他指尖捏着一枚木质书签,是阿哲用核桃木刻的,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诗”字,笔画里还嵌着点木屑,像没抖干净的阳光。他正逐页整理诗稿,将写着秋日景致的归为一类,又把藏着回忆的单独叠放,动作轻缓得像在呵护易碎的星光。
阳光落在他的发梢,将几缕碎发染成浅金,像落了些蒲公英的绒。指尖划过纸页时,能清晰感受到笔尖留下的凹凸痕迹——王老师的笔力轻,痕浅得像春溪;李老师的手劲大,划得深,像犁过的田。那是文字独有的温度,比煤炉的暖更细,比天窗的光更柔。
“一尘哥!一尘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像串被风吹响的风铃,瞬间打破了室内的宁静。阿哲举着一个米白色的信封,胳膊肘夹着刚买的糖炒栗子,纸袋上印着“老街栗子”四个字,油墨被热气熏得发潮,一路小跑进来时,栗子的甜香混着他身上的松香(刚给画框上了蜡),漫得满室都是。
他鞋尖沾着的梧桐叶落在地上,还在轻轻打转,像只停不下来的小陀螺。“巷口邮差刚送的,”阿哲把信封递过来,掌心的汗把信封边缘浸得发皱,“我瞅着收件人是你,还画着小太阳贴纸,就赶紧给你送来了!”他眼里满是好奇,像只发现了新巢穴的小松鼠,连怀里的栗子香气都忘了炫耀,“你快看,是张明信片呢,信封都鼓囊囊的,摸起来硬邦邦的,准是画了画!”
一尘接过信封,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面——是孩子们常用的素描纸,带着点颗粒感,像晒过太阳的沙地。一股淡淡的蜡笔香顺着缝隙钻出来,混着秋日阳光的气息,格外清新,是那种幼儿园门口卖的十二色蜡笔味,红的像糖葫芦,黄的像橘子瓣,甜得能让人想起小时候攥着蜡笔在墙上乱涂的日子。
他低头看向信封正面,稚嫩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写得格外认真。横画微微倾斜,像被风吹歪的麦秆;竖画带着小小的弯钩,像是小宇握着笔时,手腕没稳住晃出的弧度。“陈一尘老师收”,每个字都用力描过,笔画边缘有重叠的蜡笔印,能想象出男孩趴在桌上,鼻尖快碰到纸页,一笔一画较劲的模样。
寄件人一栏写着“小宇”二字,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嘴角翘得老高,像弯挂在天上的月牙,眼睛是两个圆圆的点,点得太用力,纸页都微微发皱。这个名字瞬间唤醒了一尘的记忆——是环卫工陈阿姨的儿子,那个总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安静坐在书架旁角落的男孩。
他想起第一次见小宇,是在一个飘着细雨的午后。男孩背着洗得褪色的书包,站在地下室门口,手指绞着书包带,像株怯生生的含羞草。陈阿姨在巷口扫地,远远朝一尘喊:“小陈老师,让这孩子在你这儿待会儿吧,家里漏雨,他没法看书。”那天小宇就坐在最里面的小板凳上,捧着本《唐诗三百首》,看了一下午,翻书时动作轻得像怕惊动了字里的魂。
后来小宇就常来了,总是坐在同一个角落,不怎么说话,却会认真听大家读诗。有次王老师念到“母亲的手像老槐树的皮,却能拂去所有尘埃”,一尘看见小宇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