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尘望着阿哲眼里重新亮起的光,像看到了被雨水洗过的星子,清透又执拗。那点光里藏着少年人不肯认输的劲,藏着对诗社沉甸甸的牵挂,像株被风压弯却不肯折的竹,忽然让他心里涌起一阵暖流——不是烘烘的烫,是慢慢淌过心口的暖,像冬日里晒透了阳光的棉被,驱散了盘踞许久的愧疚与不安。
他没应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嘴角的弧度像被月光熨过,温柔得恰到好处。他太懂阿哲做出这个决定需要多大的勇气——那个连向陌生人问路都会脸红的少年,要骑着电动车穿梭在车流里,要应对催单的电话、复杂的地址,要把骄傲暂时收进怀里,只为了守住这方漏雨的地下室。可这份坚持背后,藏着的是对文字最深的热爱,像埋在土里的种子,就算被现实的石块压住,也总要探出头来,朝着光的方向生长。
夜里的地下室,凉意像潮水般漫上来,顺着裤脚、领口往骨头缝里钻。通风口的风卷着巷口的潮气,带着雨后泥土的腥气,吹在身上让人忍不住打颤。阿哲攥着螺丝刀的手有些僵,指尖泛着冷白,却还在无意识地摩挲着木柄上的红绳,像在给自己鼓劲。
一尘忽然站起身,动作轻得像掀动一页诗稿。他脱下身上的浅灰色薄外套,衣料是纯棉的,洗得有些发白,袖口磨出了细细的毛边——这是去年冬天阿哲送他的,那时诗社刚办了场小型朗诵会,赚了第一笔像样的收入,阿哲攥着钱跑遍了整条街的服装店,最后买回这件外套,红着脸说“冬天写诗的时候穿着暖和,别总熬夜冻着”。
他将外套轻轻披在阿哲肩上,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一片刚抽芽的叶。袖口不经意蹭过阿哲的脖颈,带起一阵微痒的麻,阿哲愣了愣,低头看向肩头的外套——上面还留着一尘的体温,混着淡淡的松木香,是他总去巷尾那家木材店帮忙搬木料时沾染上的味道,此刻像层无形的暖罩,瞬间驱散了骨子里的寒意。
“你……”阿哲抬头看向一尘,话刚出口就卡住了。眼眶里的泪终于没忍住,顺着脸颊往下掉,有的砸在衣襟上,洇出小小的湿痕;有的滑进衣领里,带着体温的暖,烫得他心里一颤。他想说“你也会冷”,想说“我不冷”,可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像被揉皱的诗稿,摊不开也说不清。最后只是轻轻攥住外套的衣角,布料上还留着一尘的褶皱,像他藏在心里没说出口的牵挂,让他忽然觉得,再难的日子好像也能扛过去。
“夜里凉,披着点。”一尘的声音很轻,像落在湖面的雪,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他没再看阿哲,重新蹲下身,拿起扳手继续拧书架上松动的螺丝。扳手与螺丝咬合的瞬间,发出“咔嗒”的轻响,在安静的地下室里格外清晰,像在为两人的约定敲着节拍,一下,又一下,坚定得不容置疑。
阿哲也跟着蹲下来,手里握紧那把生锈的螺丝刀。两人没再说话,却有种莫名的默契在空气里漫开——一尘扶着微微晃动的木板,掌心抵住变形的地方,帮他稳住角度;阿哲找准螺丝的凹槽,螺丝刀拧下去时,他会顺着劲加力,让锈迹斑斑的螺丝一点点嵌进木头里。偶尔指尖碰到一起,像两滴落进同个水洼的雨,瞬间弹开,却都带着暖意。
暖黄的灯光落在他们身上,将两人的身影在墙上叠成一片。阿哲的发梢蹭过一尘的肩膀,带着刚洗过的皂角香;一尘的袖口扫过阿哲的手背,留下淡淡的温度。墙面上的影子不再是孤零零的两个,而是像幅被岁月晕染的画,画里藏着不言自明的坚持,藏着笨拙却真挚的陪伴,藏着两个少年对诗意最固执的守护。
书架上的螺丝一个个被拧紧,发出“咯吱”的轻响,像老骨头归位的声音。原本松垮的木板渐渐挺直了腰,不再晃动,重新变得稳固。阿哲看着修好的书架,伸手轻轻摸了摸木板——指尖能感受到松木粗糙的纹理,能触到螺丝嵌进木头的坚硬,心里忽然踏实了许多。
就像这书架,只要把根基扎稳了,就能抵御住风雨的摇晃;他们的诗社,只要两个人一起攥紧这股劲,就一定能渡过眼前的难关。那些漏雨的墙、欠着的房租、旁人的不解,或许像螺丝上的锈迹,会磨得人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