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窗棂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要将这栋老旧的筒子楼彻底砸穿。苏晚月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直到后颈被风灌得发僵,才恍惚想起该去关窗。她扶着墙慢慢站起,膝盖早已麻得失去知觉,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方才被陆行野撞翻的搪瓷缸还躺在原地,水渍顺着地板的裂缝蜿蜒蔓延,在墙角积成一小滩浑浊的水洼。她弯腰捡起军功章,指腹摩挲着背面凹凸不平的“李建军”二字,指尖突然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是照片边缘的折痕,不知何时被她攥得发皱,边角像刀片般割破了皮肤。
她走到桌前,将照片铺平。昏黄的灯光下,三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并肩而立,中间的陆行野比现在清瘦些,眉眼间却已带着拒人千里的冷硬;右边的李建军笑得露出白牙,军帽歪戴在头上,阳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竟和小宝笑起来时嘴角那对浅浅的梨涡如出一辙。
“李叔叔…枪…”小宝呓语的声音突然在耳畔炸开,苏晚月猛地捂住耳朵,却挡不住记忆里更刺耳的声响——前世邻居们在背后嚼舌根的窃笑,婆婆摔碎碗碟时尖利的咒骂,还有她自己被逼到绝路时,陆行野那句冰冷的“你别无理取闹”。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她想起陆行野摔门而去的背影,那背影里的愤怒如此真实,可那被她忽略的、深藏在眼底的痛苦,此刻却像雨后的苔藓,悄无声息地在心头蔓延。
她鬼使神差地走向陆行野那只锁着的旧皮箱。白天翻找时太过慌乱,竟没发现锁扣是虚掩着的。箱子里除了叠得整齐的旧军装,还有一个褪色的蓝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本翻得起毛边的日记,扉页上的名字赫然是“李建军”。
“1969年3月15日:今天打靶拿了第一,行野这小子嘴硬,说我运气好,眼底的笑却藏不住。”
“1970年5月2日:收到家里来信,说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眉眼随我!等我回去,一定教他打枪!”
“1971年7月8日:边境有异动,行野说这次任务危险,让我留下。他忘了?我们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兄弟!”
最后一页的字迹潦草得几乎辨认不清,墨迹被什么液体晕染开,模糊了大半,只剩下“孩子…托付…”几个字,像血一样刺眼。
苏晚月的手指剧烈颤抖起来,日记本“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在桌角,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桌下的抽屉被撞开一条缝,露出半截泛黄的纸张,上面“抚恤金通知书”几个鲜红的字,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团跳动的火焰。
就在这时,门锁突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苏晚月浑身一僵,像被施了定身咒。她看到门把手缓缓转动,陆行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肩上落满了雨水,军绿色的雨衣淌着水,在门槛处积成一小片水洼。他显然是折回来的,手里还攥着一把伞,看到她时,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随即又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小宝怎么样?”他开口时,声音带着雨水的湿冷,还有一种刻意压抑的沙哑。
苏晚月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他。刚才在日记里看到的字句还在脑海里翻腾,那些关于兄弟、关于孩子、关于牺牲的片段,与她两世的猜疑激烈碰撞,撞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日记本,用力扔到陆行野脚下:“这是什么?!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
陆行野的目光落在日记本上,瞳孔骤然收缩。他下意识地想去捡,手指刚碰到封面,又猛地缩回,像是被烫到一般。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砸在日记本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正好覆盖了“李建军”的名字。
“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苏晚月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比刚才多了几分破碎的清醒,“他是你的战友,对不对?小宝是他的孩子,对不对?他牺牲了,所以你把小宝带回来,瞒着所有人,包括我!”
陆行野猛地抬头看她,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那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