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里正式公布,由七九年兵方晓飞接替我当文书,我们进行交接。他的优点和缺点都是胆小,一次向班长请假,结结巴巴说:“我想放、放个屁……”
他放个屁都得请示,更别说私开什么“证明”了。他当文书第一次接电话,把给养员听成指导员,把贺红光弄到守备区参加给养员会议,闹了大笑话。营长严厉地批评了连长和指导员,说高三连没有当文书的料,从高二连调。
炊事班长钟恩开被批准提前离队,隔一会儿看看手表。他恋恋不舍地说:“我的领章和帽徽,还能戴两个小时。”他行李提前寄走,和我挤在一张床上。
明天公布复员老兵命令,我已没有资格住连部,也搬进了复员老兵宿舍。老兵们都身穿改过的四个兜干部服,脚穿走后门买的皮鞋。我的一身破军装没法改干部服,没钱买皮鞋,还穿着一双胶鞋。我的帆布箱和提包里,装着书、底稿、退稿和信件等全部家当。新文书不会写年终总结,我熬了一个通宵写完。
第二天上午,留队官兵召开总结大会,指导员仍让我作记录。隋辉上厕所的工夫,毛驴趁机拉着车跑了。连队刚刚进行纪律整顿,毛驴带头违反纪律,出了大门越走越远。车上什么都没装,只有一根鞭子。我跑出去追赶毛驴车,身后跟了一群人对我围追堵截。我牵着毛驴回来,他们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隋辉把毛驴栓在树上,抡起鞭子“啪啪”一顿狠抽。两头毛驴大义凛然梗着脖子喷着鼻响,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中午,连里确定隋辉复员。
他临走之前还把毛驴好一顿打,抱住两头毛驴脑袋痛哭失声。
方晓飞到营部取回命令,指导员马上集合老兵进行公布。他不管叫到谁的名字,一概没人回答。大家都低着头,仿佛不承认自己复员。此时爆发战争让老兵留队,所有人都会立正大声答“到”。当他叫到“董太锋”,我的心被剜了一刀,“呜”地一声哭了。钢浇铁铸的我成了没娘的孩子,十分软弱无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