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带东西无事可办,此时下船也晚了,交通船已经驶过了老铁山。一意孤行让我做出了荒唐决定,上了贼船下船难。
我后悔那天没听惠达的劝阻,交通船返航多好,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运气和心情均不佳,天气却好得出奇。我在岛上呆了几年,头一回乘船遇上这么好的天气。没有波浪的滚滚奔涌和滚滚后退,没有大起大落的颠簸起伏,交通船如同泊在原点不动,海岛却朝着相反方向漂移。天边氤氲处,大陆架时隐时现。
我伏在船舷上,吃水线是一条巨大的传送带,不断将船体向前传送。迸溅的浪花,是一簇簇玻璃制品。一群群大棒鱼,惊慌失措地四外逃窜。一块块海蜇顶着蓝帽子,瞬间被抛到后面。大鱼跃出海面,落下时变成远方的一朵小水花。看着看着,从不晕船的我竟要呕吐。我回到船舱内,仰躺在铺位上。
发动机轰鸣,我脑壳里被安装了螺旋桨,思维被绞得一塌糊涂。机油味儿和人体排出来的酸臭味儿,汇成了一股股污流,浸透了身上的每一条神经。我昏昏欲睡,又无论如何睡不着。我闭上眼睛,交通船又像倒退着航行。
广鹿岛近了,老铁山近了,悬崖上的映山红一片火红……
我十几年苦心等来的一只黄鹂鸟儿,没看清她的娇媚没听她一声动人的啼啾,竟让她飞走。我的爱也扩散到天南地北四面八方。吃醋没出息,嫉妒更可耻。
我决定到了大连只呆一趟船,调整一下心情只后,马上回岛。我站在感情的橡皮筋上,情绪时而高昂时而低落。舱灯亮了,喇叭里的音乐把我吵醒,乘客们收拾东西下船。男低音自豪地唱道:大连好!大连好!大海深处藏珍宝……
出了候船厅,已经华灯初上。我又一次踏上这座美丽的城市,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只是每一丝噪音都不属于我。那一刻,孤独在放声歌唱。我以迟钝的灵敏,在空气中分辨那熟悉的温馨,捕捉让我陶醉又失态的身姿。我在楼群林立的万家灯火中,分辩“她”那瑰丽的笑颜和亭亭玉立的靓影。
我习惯行地站在阅报栏前,借着灯光阅读报纸。“一句话新闻”上,刊登兄弟守岛部队那篇“值班稿”:清明前后黄海前哨某部官兵不失时机种瓜种豆。清明已经过去了几个节气,编辑也失恋了吗?我猛然记起,昨天是芒种节气。
每到这个季节,爷爷就说:“过了芒种不可强种。”一切都晚了三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