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锐,这脚步声虽轻,却透着沉重的疲惫,不像是野物,倒像个受伤的人。
他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缓缓从松树林阴影里走出来。男人穿一件灰布中山装,洗得发白,袖口磨出毛边,领口的扣子却扣得整整齐齐,哪怕落魄,也透着股读书人特有的规整。他左脚穿一双旧布鞋,鞋面上沾着泥,右脚却光着,脚底沾着草屑和碎石子,几道深伤口嵌在粗糙皮肤里,暗红色血丝渗出来,连脚踝都肿得老高,像揣了个小馒头。每走一步,他眉头都会不自觉皱起,嘴角抿成紧绷的线,额角渗出细密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可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像爷爷院里那棵老松,经风雨却不肯弯折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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鹞子心里的警惕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实打实的担忧。他松开小镐站起身,往男人方向走了两步,大声问道:“叔叔,您的脚咋了?是不是受伤了?”
男人听到声音停下脚步,缓缓抬头。他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干裂,眼神却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只是在看到鹞子和清禾时,眼底的冷硬稍稍柔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暖意。他喘了口气,声音沙哑却沉稳:“从石头沟过来,碰着狼了,跑的时候把鞋跑丢了,沟里全是碎石子,脚就蹭成这样了。”
鹞子皱起眉,上下打量男人。这人看着狼狈,可眼神里没有丝毫惊慌,语气从容,倒像藏着沉甸甸的心事,不像真被狼吓着。他想起爷爷私下里说过的 “观人” 道理 —— 真怕极了的人,肩膀会缩,眼神会飘,可眼前这叔叔,肩背挺直,眼神清明,只带着倦意,半点慌张没有。
“叔叔,您哄人的吧?” 鹞子仰起头,眼神清亮得像山涧泉水,不含杂质,“我爷爷说过,人要是真怕了,肩膀会缩着,眼神会飘。您看着一点都不怕,是不是碰着比狼还难对付的事了?”
男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被半大孩子看穿。他盯着鹞子看了片刻,那双眼眸清澈坦诚,像能看透人心,带着未经世事的纯粹。男人喉结动了动,斟酌片刻,轻轻点头,声音压低凑近两步:“你这孩子,倒机灵。没错,我不是怕狼,是在躲人。他们冤枉我,要抓我去批斗。”
“我就知道!” 爷爷说,这年头好人难,总有人受冤枉。我看您的样子,跟爷爷说的‘正派人’似的,坐得正站得直,肯定是好人,是被冤枉的!” 他又看向男人的脚,眉头皱得更紧,“您这脚伤得这么重,再不处理要发炎化脓,更难走路了。我爷爷懂些医理,他教过我处理外伤,您信我,我去给您拿药。”
一旁的清禾也从鹞子身后探出头,小手攥着他的衣角,小声说:“叔叔,我爷爷的药可管用了!上次鹞子砍柴划破手,涂了药两天就好了,我们帮您。”
男人看着两个孩子真诚的眼神,心里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暖流驱散了连日的疲惫寒凉。这些天,他躲避追捕,见惯冷眼躲避,连亲戚都不敢收留,却没料到在荒坡上,被两个孩子用纯粹善意温暖。尤其听到 “爷爷懂医理”,他眼底闪过光亮,又很快黯淡 —— 不想连累孩子和他们的家人。
“我叫周明远,是滦平的,确实是被冤枉的。” 他轻轻点头,声音沙哑带着真切,“难为你们,只是我这样的人,怕会连累你们和爷爷。”
“不怕!” 鹞子立刻拍胸脯,语气笃定,“爷爷说,做人得有良心,见人落难不帮,心里不安。我知道个隐蔽地方,您先歇着,我回家拿药和吃的,很快回来。” 说着,他小心扶起周明远的胳膊,“是爷爷带我采药发现的小石拉洞,在坡后侧,被灌木丛挡着,除了我们没人知道。”
周明远看着鹞子小小的肩膀透着可靠,掌心的温度很暖,心里满是感激。脚上传来的剧痛提醒他,再不处理恐怕走不了路,而孩子的眼神太过真诚,像一束光,让他无法拒绝。“那就麻烦你们了,好孩子。” 他低声说,顺着鹞子的力道慢慢挪步,每走一步都忍着刺痛,却尽量放轻动作。清禾也懂事地扶着他的衣角,小声提醒:“叔叔,这边草多软和,慢点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