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瑾舟那句干涩却清晰的“抱歉”，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车厢狭小的空间里漾开无声的涟漪。苏晚怔怔地看着他，夕阳的金辉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跃，将那里面罕见的懊悔与恳切映照得无处遁形。
他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尽管耳根依旧不受控制地泛起了淡淡的红晕，但他坚持着，等待她的反应。这比他任何一次别扭的、无声的示好，都更需要勇气。
苏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软软的情绪弥漫开来。她沉默了许久，久到傅瑾舟眼底那丝微光几乎要黯下去，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认真的审视：
“傅瑾舟，你的道歉，我收到了。”她顿了顿，目光清澈地看着他，“但我需要知道，你抱歉的，具体是什么？是不信任我，是调查监视我的工作往来，还是……仅仅因为被我发现后的难堪？”
她的问题很尖锐，直接剖开了那层模糊的歉意，要求一个清晰的答案。她不要糊里糊涂的和解，那是对她之前所受委屈的轻慢。
傅瑾舟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没想到苏晚会如此直接。他习惯于掌控局面，习惯于别人揣摩他的心意，而不是像这样被直白地要求剖析自己不堪的内心。
他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蜷缩，指尖陷入掌心。车厢内空气仿佛凝固，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交织。
“……都是。”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带着一种艰难的坦诚，“我不该因为自己的……情绪，就质疑你的专业判断和人品。更不该动用手段，去监视你的正常工作和交流。这是对你的不尊重，也是……我很卑劣的一面。”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卑劣”这两个字，显然承认这一点对他而言极为痛苦。但他还是说了出来。因为他知道，如果此刻再有任何隐瞒或狡辩，他将永远失去靠近她的资格。
苏晚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因自我剖析而紧绷的下颌线，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挣扎与羞愧。她能感觉到，这一次，他是真的在反省，而非仅仅为了平息事端。
“那天在医院，我看到顾言深了。”傅瑾舟忽然转移了话题，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街景，声音低沉，“他陪着他母亲，很孝顺的样子。李特助的调查也显示，他背景干净，专业能力突出，风评很好。”他顿了顿，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对比之下，我之前的那些行为和猜忌，显得更加……可笑和不堪。”
他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血淋淋地摊开在她面前。不是为了博取同情，而是为了证明，他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认识到了那错误的根源——他那失控的、源于内心深处不安的占有欲和嫉妒。
苏晚的心，随着他的话语，一点点软化。她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到顾言深，会以这样一种近乎“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方式，来反衬他自己的错误。这需要极大的勇气和自省。
她叹了口气，所有的尖锐和防备，在这一声叹息中悄然瓦解。
“傅瑾舟，”她的声音柔和了下来，“信任是相互的。我理解你可能……因为一些过去的事情，缺乏安全感。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苏晚既然选择了开始，就不会轻易背弃。无论是合约，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没有明说“其他的什么”，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同样的，”她继续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也需要你的信任和尊重。我的工作，我的社交圈，都是我独立的一部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的忠诚和底线，但也请你给我应有的空间和自由。”
这是她的底线，也是她对未来关系的期许。
傅瑾舟转过头，深深地看着她。她的话语清晰而有力，像是一道光照亮了他之前因偏执而昏暗的内心。他看到了她的包容，也看到了她的原则。
“我明白。”他郑重地点头，像是许下承诺，“以后……不会了。”
他不会再说“我尽量”，而是直接给出了“不会了”的肯定。这是一种决心。
车子缓缓驶入别墅车库，停稳。车厢内的对话暂时告一段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