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馆的午后和书店的闲逛,像一段柔和的间奏,短暂地舒缓了两人紧绷的神经。但生活的主题曲,终究是由那些更具体、更日常的音符构成。线上数字博物馆的建设进入了技术攻坚阶段,记忆馆的日常运营也出现了新的挑战——随着知名度的提升,来自各方的合作邀请、活动申请乃至一些打着“交流”旗号的应酬明显增多,需要苏晚花费更多精力去甄别和应对。
傅瑾舟那边同样不轻松。傅氏集团一个重要的海外投资项目在推进过程中遇到了当地政策变动的阻力,需要他投入大量时间进行危机处理和战略调整。两人刚刚缓和下来的节奏,似乎又被无形的手悄悄调快了。
这天晚上,苏晚在记忆馆处理完一份棘手的合作提案,回到家时已近十点。别墅里很安静,只有书房亮着灯。她放下包,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下意识走向书房。
傅瑾舟坐在书桌后,正对着电脑屏幕开视频会议,说的似乎是德语,语气冷静而快速。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下颌线绷得有些紧。看到苏晚出现在门口,他对着镜头说了句什么,然后抬手示意会议暂停,摘下了耳机。
“才回来?”他问,声音带着长时间说话后的沙哑。
“嗯,有个合作方比较难缠。”苏晚走到书桌旁,看到他屏幕上是复杂的图表和数据,“你这边呢?顺利吗?”
傅瑾舟揉了揉眉心:“有点麻烦,还在谈。”他没有细说,转而问道,“吃饭了吗?”
“在馆里随便吃了点。”苏晚看着他眉宇间的倦色,心里那点因为合作方带来的烦躁忽然淡了些,“你呢?”
“让李特助订了餐,没什么胃口。”傅瑾舟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
空气沉默下来。两人都被各自的工作消耗着,连交流的力气似乎都所剩无几。但这种沉默并不冰冷,更像是一种并肩作战后的疲惫共鸣。
苏晚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书房角落,落在那幅他们共同完成的画上——那片深蓝的夜空和温暖的光晕。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高烧那晚,她照顾他,第二天清晨,他笨拙地煮了那碗清汤寡水的白粥。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
“你等一下。”她对傅瑾舟说了一句,转身离开了书房。
傅瑾舟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的背影,但没有追问,重新戴上了耳机,会议还在继续。
苏晚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里面有张姨准备好的各种食材。她找到一小袋粳米,回忆着张姨偶尔煮粥的步骤,量米,淘洗,加水……动作算不上熟练,但很认真。她将米和水倒入砂锅,放在燃气灶上,点燃火,看着蓝色的火苗舔着锅底,然后调成小火,盖上盖子。
她没有离开,就站在灶台边,听着砂锅里渐渐响起的、细微的咕嘟声,闻着空气中慢慢弥漫开的、朴素的米香。这个过程很慢,需要耐心。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脑子里放空,那些关于合作、关于方案、关于数据的纷杂思绪,似乎都被这缓慢升腾的蒸汽和米香暂时隔绝了。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被推开。傅瑾舟结束了会议走出来,似乎是想倒水,闻到厨房传来的气味,脚步顿住了。他走到厨房门口,看到苏晚正背对着他,用勺子轻轻搅动着锅里的粥。她的身影在厨房温暖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却带着一种异常的专注和宁静。
苏晚听到脚步声,回过头,看到他站在门口,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粥快好了。”她说着,关掉了火,“你……要不要吃一点?”
傅瑾舟看着她,又看了看那口冒着热气的砂锅,没有说话,只是走到餐桌旁坐了下来。
苏晚盛了两碗粥。依旧是白粥,米粒比傅瑾舟那次煮的开花更多些,粥水也更稠一些,但依然是最简单的那种。她将粥端到餐桌上,又从冰箱里拿出张姨做的小酱菜,夹了一小碟。
两人面对面坐下,沉默地开始喝粥。粥还是温热的,米香浓郁,口感软糯。很简单,却恰到好处地抚慰了空乏的胃和疲惫的神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