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程鹤年直起身,他转向谢崇山,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老爷,您当年说我心术不正,不配执掌焙火之秘。可如今,毁了谢家百年声誉的,却是您自己啊。”
谢崇山看着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视若子侄的人,眼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悲凉。
他忽然笑了,笑声苍凉而嘶哑,在雨夜中回荡。
“哈哈……哈哈哈哈……”
“带走!”林四爷不耐烦地一挥手。
几个税警如狼似虎地拖拽着谢崇山向外走去。
经过谢云亭身边时,谢崇山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朝他用尽全力地嘶吼:“云亭!记住!茶性易染,人心更甚!”
话音未落,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溅在身后的白墙上,宛如一朵绝望的梅花。
“爹!”谢云亭目眦欲裂,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挣脱了束缚,疯了一般要追上去。
就在这时,一只粗糙而有力的大手死死抱住了他的腰。
是守了灶台三十年的老焙工周叔。
他满是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急促地吼道:“少爷!不能去!他们是要灭口!快走!”
老周头不顾谢云亭的挣扎,用他那干瘦却坚实的身躯,硬生生将他拖进了后院的柴房,猛地推向墙角一堆看似凌乱的柴火。
他飞快地搬开几根松木,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蜷缩的暗格。
“少爷,活下去!给老爷和太太报仇!”
老周头把他塞进暗格,又迅速将柴火恢复原状,转身便冲了出去,口中大喊着:“走水了!走水了!”试图引开追兵的注意。
暗格里一片漆黑,只有木柴的缝隙透进些许火光和嘈杂人声。
谢云亭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牙关紧咬,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从指缝渗出,他却浑然不觉。
透过那道缝隙,他看到了此生最让他肝胆俱裂的一幕。
程鹤年亲手打开了一箱刚刚焙好、贴着“特级”封条的祁门红茶。
那是谢云亭一下午都在品鉴的珍品。
然后,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将里面墨绿色的碎叶——那是气味刺鼻、能完全破坏红茶香韵的樟树叶——面无表情地撒了进去,仔细地搅拌均匀。
做完这一切,他又取来一张崭新的“谢家贡品”封条,工工整整地贴在了箱子上。
林四爷凑过来,狞笑着拍了拍程鹤年的肩膀:“程掌柜,好手段!明日上海洋行的人来验货,看到这‘贡品’,谢家的招牌就算是彻底砸了!到那时,整个皖南的茶路,可就都是咱们‘新茗记’的了!”
“新茗记……”谢云亭在心中咀嚼着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烙进他的骨髓。
火势越来越大。
官兵们在抢掠完财物后,开始四处放火。
滚滚浓烟灌入柴房,呛得他几乎窒息。
混乱中,他看到母亲的身影在火光中倒下,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终于归于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柴房的门被一脚踹开。
“搜!那小子肯定还藏在院子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有税警开始粗暴地翻动柴堆。
就在谢云亭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暗格外的柴火忽然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倒,一个黑影趁乱挡在了暗格前。
是老周头!
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搜查的视线,同时飞快地将一个油纸包从缝隙里塞了进来。
“少爷……这是历口老山最后半饼头春的茶母,焙火的秘方……也藏在里面……往后,靠你了……”
外面传来一声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谢云亭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老周头也走了。
他不能再等了。
趁着追兵被引开的片刻,他从暗格另一侧的通风口爬了出去,那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