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我们这些年都错了!我们以为那是革新,到头来才发现,那是亲手在毁咱们华茶的根啊!先生若肯收容,我等愿以余生赎罪,为云记做牛做马!”
阿篾“张掌柜,手艺可以错,人心不能弃。”他接过那本笔记,看也未看,直接递给身后的阿篾,“阿篾,去,在后坊专门辟一个院子,就叫‘回头窑’。凡是愿意改过自新、真心爱茶的茶工,我们云记都收。他们丢掉的手艺,我们帮他们捡回来;他们走错的路,我们带他们走回来。”
张掌柜等人闻言,尽皆呆立当场,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哭,那哭声里,有悔恨,更有绝处逢生的感恩。
当夜,月上中天,平静的江面上忽现异动。
以村正老烟锅为首,黟县、祁门、歙县等地自发赶来的十二艘茶船,悄然在江心列成阵势。
没有号令,没有喧哗,每艘船的桅杆顶端,都升起了一盏明亮的红灯笼。
十二点灯火在夜幕下连成一线,最终在漆黑的江面上,拼成了一个巨大而璀璨的“信”字,倒映水中,随波光荡漾。
紧接着,岸上传来了巡茶童们清亮的歌声,他们唱的是谢云亭新改的《采茶调》:
“一饼春雪千人护,半缕清香万山通。江心点亮信义灯,华茶正道天下同!”
歌声传遍两岸,无数窗户被推开,人们惊奇地望着水天之间那壮丽的灯火。
谢云亭站在屯溪码头的高台上,江风吹拂着他的长衫。
他望着那水中巨大的“信”字,望着那些自发而来的船只,胸中一股热流激荡。
他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点燃的,早已不只是一家茶号的复兴之火。
就在这时,他揣在袖中的那枚“鉴”字铜牌,毫无征兆地微微发烫。
他心中一动,急忙取出。
月光之下,他惊骇地发现,铜牌正面那古朴的“鉴”字边缘,竟浮现出了一圈细如发丝的裂纹,仿佛坚冰解冻,有什么新的纹路即将从中破茧而出。
一种前所未有的预感涌上心头。
这“信”字所汇聚的人心之力,似乎触动了这枚铜牌更深层的秘密。
他隐约觉得,一场远比汉口商战更为宏大的风暴,已在酝酿之中。
而此刻,一艘挂着招商局旗号的客轮正劈波斩浪,全速驶向徽州。
甲板上,一位身着素色长衫、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凭栏而立,遥望屯溪方向,目光深邃。
他身后,一名随从低声问道:“先生,您亲自来,只为见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值得吗?”
男子微微一笑,并未回头:“这个时代,会做生意的人很多,但敢在废墟上立规矩、在人心上种信义的人,太少了。华茶凋敝至此,需要的不是另一个茶商,而是一个擎旗之人。”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期待:“去告诉船长,再快一些。我要赶在所有人之前,见到这位谢云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