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我全部的家当!听说江上还有跑散帮的木驳船,就算只能买三艘破船,也够不够把我们的茶先送出去?!”
满堂死寂,所有人都被这个刚烈女人的气魄震住了。
谢云亭一直沉默地凝视着墙上那副长江水道图,此刻,他的目光终于从图上移开,落在了沈寡妇那双燃烧的眼睛上。
“够。”他缓缓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沈大姐说得对,我们自己走。”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从皖南一路划向汉口,“但不是各走各的,而是拧成一股绳走。我提议,组建‘共运同盟’。所有愿意加入的茶商,联合出资租船,统一封装,贴上我们共同的‘茶引’,共担风险,共享收益!”
共运同盟!
这四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满屋的阴霾。
“我第一个加入!”沈寡妇毫不犹豫。
“算我一个!跟他们拼了!”
“对!横竖是死,不如死在江上!”
求生的火焰一旦被点燃,便成燎原之势。
当夜,云记灯火通明。
小满趴在桌上,清秀的脸上满是严肃,一遍遍誊抄着新鲜出炉的盟约。
老烟锅吧嗒着他的旱烟,带着几个村里的后生,连夜冒雨挨家挨户去敲那些还在犹豫的茶商的门。
而山豹子那沉默的身影,则像一只真正的豹子,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下游的野码头,用一套只有猎户和水手才懂的暗语,联络那些不入“三江会”法眼的故旧。
第二天,一个瘦得像根竹竿、两撇鼠须的老船主被山豹子领进了云记。
他叫周老抠,手底下有几艘快散架的朽木船。
他摸着院里一口退回的茶箱,又敲了敲,摇头晃脑:“谢掌柜,不是我老周不给面子。‘三江会’下了禁令,连洋行的汽轮都不敢载你们的货。就我这几艘破船,过黄龙湾那吃人的漩涡?你们是去找龙王爷喝茶吗?”
谢云亭不与他争辩,只亲自沏了一壶今年的春雪红,请他上座。
“周老板,尝尝。”
周老抠呷了一口,眼睛一亮,但嘴上依旧不饶人:“茶是好茶,可惜了,运不出去,就是一堆烂叶子。”
茶过三巡,茶汤的温热似乎浸润了老船主干瘦的身体。
谢云亭放下茶杯,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周老板,我听说,当年川军出川抗日,您还是个后生,驾着一叶扁舟,顶着鬼子的炮火,愣是把三船军粮从宜昌逆流送到了重庆?”
周老抠端着茶碗的手猛地一震,浑浊的老眼里瞬间翻涌起滔天巨浪。
那段烽火岁月,那段用命搏出来的荣光,是他这辈子最珍视的记忆。
他沉默了许久,仿佛又回到了那炮声隆隆的江面。
最后,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将茶碗重重放下:“成!船钱,我给你们减一半!但话说在前头,我只管开船,是龙是蛇,各安天命!”
船的问题解决了,但更大的麻烦接踵而至。
当晚,云记的老账房白先生悄然来访,送来一本他手抄批注的《长江航运章程》。
他指着其中一条不起眼的条款,低声道:“东家,‘三江会’能禁你们,是因为你们都不是在册的大商号。但章程里有个例外——若为‘民生急货’,事关一方百姓生计,可向汉口商会申请临时通航令。”
谢云亭眼前一亮,连夜起草文书,以“皖南千户茶农生计所系,春茶不运则全年无收”为由,八百里加急送往汉口商会。
他特意抄送了一份给在盲评会上力挺他的范先生。
范先生果然暗中发力,在商会内部多方斡旋。
然而,三天后传回的消息却是一盆冷水——“事关重大,且无先例,碍难批复。”
驳回的文书送达的当晚,一块裹着布的砖头“砰”地一声砸碎了云记库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