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蜷缩着,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灰婆摸索到他身旁的墙壁,那上面用指甲划出了一道道痕迹,横竖交错,是“正”字。
她默默数着,一共四十三个“正”字,还多两划。
二百一十七天。
一股无名火从灰婆心底烧起,她却将这股火死死压下。
她伸出枯瘦的手指,毫不犹豫地咬破指尖,在小铁颤抖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下四个字。
“父安,旗在。”
孩子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一缩手,随即又死死抓住了她的手指。
灰婆能感觉到,那小小的手心里,滚烫的泪水正无声地滑落。
她不再多言,迅速将那枚蜡丸塞进了孩子贴身衣物的夹层里,而后重新躺倒在地,变回那具冰冷的“尸体”。
次日清晨,汉口三江会总舵。
杜沧海接到老艄九通过“内线”传来的最新密报,说是云记有一批加急的“军茶”,为避开沿江盘查,将绕道簰洲湾水路,秘密运往后方。
杜沧海大喜过望。
军茶!
这可是能让他搭上军方关系的大好机会!
他立刻下令,将驻守在附近几处江段的主力快艇和人手,全部调往簰洲湾水面,务必做到万无一失,人货并获。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的主力舰队如一张大网在江面上铺开时,另一支奇兵,正从他脚底下悄然穿过。
簰洲湾地下盐河,三艘特制的潜水筏如黑色的鬼魅,在水鬼陈的引领下,悄无声息地穿行。
为首的正是阿篾,他和他身后的十几名精锐队员,人人屏息凝神,手中的短刀与水靠摩擦,发出沉闷的微响。
当他们按照灰婆蜡丸里地图的指示,从一口早已废弃的暗井中浮出水面时,眼前正是盐栈地窖的第三道铁门。
阿篾看了一眼那朝下的锁孔,心中对灰婆的敬意又深了一分。
他没有用钥匙,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根特制的细铁丝,探入锁孔,凝神倾听。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那道困了小铁二百多天的枷锁,应声而开。
几乎在同时,地窖入口处传来灰婆凄厉的惨叫:“来人啊!有江匪摸进来了!”
这是信号!
外面的守卫闻声冲向地窖,正撞上破门而出的阿篾等人。
一场短兵相接的激战在地窖狭窄的甬道中爆发。
云记的队员们有心算无心,配合默契,攻势如潮。
三江会的乌合之众本就因主力被调走而心虚,此刻更是被这神兵天降般的突袭打得溃不成军。
激战仅仅持续了一刻钟。
阿篾背着虚弱的小铁冲出盐栈,队员们则抬着一个沉重的铁箱紧随其后。
那里面,是他们意外缴获的三江会《长江各据点联络总册》,其价值,远超十船茶叶!
混乱中,无人注意到,返回地面的灰婆趁人不备,将一枚小巧的、玄黑底色的微型“信”字旗,用一种黏稠的胶水,死死钉在了地窖最深处的梁柱上。
那是谢家祖传的松香胶,平日里透明无色,一旦遇到潮湿水汽,便会显现出原本的形态。
小铁归来的那一日,整个屯溪码头万人空巷。
老艄九死死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这个在江上漂了一辈子的硬汉,哭得像个孩子,声嘶力竭。
围观的船工和茶农们无不眼圈泛红。
谢云亭没有去安慰他,而是等他哭声稍歇,才走上前,当着所有人的面,高声宣布:“从今日起,谢小铁,是我云记年纪最小的巡茶童!他用两百一十七天,替我们巡完了三江会的地牢!”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
谢云亭又命人取来一盆清水,将那面从簰洲湾带回来的、看似空无一物的微型旗帜浸入水中。
众目睽睽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