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长江都被唤醒,用它独有的方式,为这口小小的铜锅作保!
巡捕们面面相觑,那白俄队长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骇之色。
他看着眼前这群看似乌合之众的民众,又听着那仿佛来自四面八方的声援,终于明白,他面对的不是一个人,一座茶摊,而是一座城的心跳。
他额头渗出冷汗,与身边的工部局官员紧急交涉几句后,最终颓然地挥了挥手。
警戒线,开了。
欢呼声雷动!
铜锅被高高抬起,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穿过警戒线,被抬进了赫德美茶行那从未对华人开放的后院仓库。
“哐当”一声,铜锅落地。
谢云亭当着所有记者的面,启封一箱崭新的“信”字号茶引,取出一块,投入早已备好的一大缸清水中。
众目睽睽之下,茶砖缓缓溶解,那枚鲜红的火漆印信与内嵌的竹制暗纹,轻飘飘地浮上水面,清晰可辨。
真相,不言自明。
紧接着,他从阿篾手中接过一份《黑账录》的副本,走到一根粗大的仓库木柱前,“啪”的一声,用铁钉将它死死钉了上去!
“此中七十三笔赃款,一千二百条人命,皆出自贵行发出的调度令!若不敢当面对质,便是默认!”
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字字诛心。
随即,他面向所有闻讯赶来的商人和民众,宣布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自今日起,云记在汉口租界内,设立‘信’字代兑点!凡持有任何茶行发出的、因赫德美恶意竞争而无法兑付的旧茶引者,皆可来此换取我云记同等价值的新引,不设上限,不问来路!”
消息如插翅的野火,瞬间燎原。
黄昏时分,小小的代兑点门前已排起不见首尾的长龙。
里面不仅有码头工人、纱厂女工,更有穿着长衫的老账房、戴着金丝眼镜的学生。
江面上,船娘黑妞率领着十几艘舢板,船头插满“信”字小旗,在夕阳下如同一支赤色舰队,专为那些住在对岸、行动不便的老弱妇孺免费接驳。
混乱中,一名英国领事馆的华仆悄悄挤到阿篾身边,塞过一张纸条:“我家夫人想买半斤,不敢露面,这是钱。”
深夜,最后一盏灯笼熄灭,代兑点终于关门。
阿篾声音嘶哑,却掩不住兴奋,向谢云亭低声汇报:“老板,今日共兑出新茶引两千三百一十七张,收回的旧引几乎涵盖了汉口八成以上的中小茶商。赫德美闭门三日,拒不见客,但……他们发往皖南和福建的采购单,昨夜已经全部改了方向,转向了印度。”
谢云亭点点头,脸上没有半分喜色,只是从怀中取出一枚连夜赶制的新茶饼。
茶饼上,赫然压印着两个崭新的篆字——民信。
他摩挲着那两个字,轻声道:“他们锁门,我们便替百姓开门;他们藏账,我们便替天下晒账。这一局,从来不是谁的嗓门大谁就能赢,而是看谁的脚下,站的人多。”
他的目光投向远处漆黑的江面。
一艘没有点灯的乌篷小舟,正鬼魅般地驶离租界码头,消失在夜色中。
大石的眼力极好,他低声说,那船舱里堆满了撕得粉碎的纸片,像是洋行的订单残片。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胜利来得酣畅淋漓。
然而,谢云亭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却愈发浓重。
他知道,被逼到绝路的毒蛇,只会亮出最致命的毒牙。
他转身看着阿篾,刚想嘱咐些什么,却见阿篾的脸上,一贯的冷静被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所取代。
“老板,”阿篾压低了声音,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还有一件事,我总觉得不对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