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内,几位应邀前来的老茶客几乎在同一时间闭上了双眼,身体微微轻颤。
其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两行清泪竟无声滑落,他喃喃自语:“这味道……像,像我阿爹当年在徽州老家的焙房里,守着那最后一炉‘猴魁’的那个晚上……”
光影在香气中变得恍惚。
人们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有人看见了云雾缭绕的茶山,看见了竹筏在晨曦中破浪前行;有人看见了粥棚前长长的队伍,看见了女童在昏黄灯下执笔抄诗的专注侧影;更有人仿佛听到了无数个声音在耳边低语——“谢谢”、“有饭吃了”、“能活下去了”……
这不再是嗅觉的体验,而是一场盛大的、跨越时空的感官共鸣。
无人察觉,在谢云亭的眼底,一抹玉青色的微光悄然流转。
在他的视野中,一副旁人无法看见的热力图悄然投射在整个礼堂——满厅数百人的头顶,都浮现出一圈圈温暖明亮的金色光晕,那是被香气唤醒的善意与共情。
唯独一处,在主席台侧,冯师爷所在的区域,被一团浓重、冰冷的黑雾所笼罩。
“这……这是何等异象?”范会计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指着那香炉,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变形。
谢云亭收回目光,淡然道:“炉烟暖,人言沸,是非曲直,人心自有秤。”
话音刚落,冯师爷也猛地站了起来。
他手中的乌木拐杖“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但他没有弯腰去捡。
他抬起头,环视着四周,那些曾经对他毕恭毕敬、仰其鼻息的脸,此刻都带着或审视、或不解、或怜悯的目光。
这一炉香,烧尽的不仅仅是精心编织的谎言,更是他穷尽半生心血去维护,也赖以生存的那个所谓“规矩”的世界。
在礼堂最后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张空着的红木椅子上,不知何时,静静地摆放着一方古朴的石砚。
砚台的角落,用古老的篆体,深刻着一个字——
“信”。
它就那样安静地躺在阴影里,仿佛一位沉默的见证者,等待着明日的阳光,将一切昭告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