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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记……火漆引?”独眼龙的声音沙哑,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鬼头刀,朝身后一摆手,示意手下稍安勿躁。
“你们是给山里人修路发工钱,还教娃儿识字的那个云记?”他问道。
阿灰一愣,点头道:“正是。”
独眼龙沉默了片刻,粗粝的脸上竟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道:“他娘的……我侄儿就在辰溪驿修路,前两天托人捎信回来,说拿到了什么‘火漆路契’,年底就能换钱给他妹当嫁妆……还说云记的先生教他认了十个大字。”
他抬头看了一眼阿灰,又看了一眼那些油布包裹的木箱,最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滚滚滚!走吧!老子们虽然是烂命一条,也敬重给穷人活路的好汉。这茶,不碰你们的!”
阿灰和所有护卫都惊呆了。
他们甚至没放一枪一弹,仅凭一面旗帜,就让这群杀人不眨眼的土匪主动让开了道。
那一刻,阿灰才真正理解了谢云亭那句“信誉比枪炮更难守护”的深意。
与此同时,墨砚生的《茶路行记》正以每三日一期的速度,由快马加鞭送回重庆。
文中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真实的见闻:
“昨日过苗寨,夜宿吊脚楼。寨中妇人闻乃云记车队,特以酸汤鱼相待,不取分文。妇人言:‘此路若通,吾儿便可出山求学,不必再与我等一般,困于此山此水。’一言未尽,泪湿衣襟。”
“今晨遇侗族歌队于山坳,为车队唱《谢公修路谣》。其词质朴,其声动谷:‘郎啊郎,莫远走,谢公为我把路修。茶马一响通贵阳,阿妹等你盖新楼。’歌声里,是百年未有之期盼。”
谢云亭读罢,眼眶微热。
他当即下令,将《茶路行记》全文刊印,通过云记遍布各地的茶舍,向外广发。
一时间,这条西南茶路的故事,随着茶香,传遍了大江南北。
而负责沿途驿站质检的白露姑,则成了所有管事又敬又怕的“铁娘子”。
她发明了一种独特的“露滴测湿法”:每日夜间,在仓库内外各置一块冰镇过的铜盘,采集空气中的凝露,次日清晨观察其蒸发速度的快慢,以此判断仓储环境的干湿优劣。
有两批茶叶,因驿站管事是她的同乡旧识,仗着情面用了受潮的仓库,被她当场用露滴法识破。
她二话不说,直接在日志上记下“此站不宜存茶,茶叶受潮,拒不转运”,并上报重庆总号。
那名管事当即被撤换。
小春子得知后,不禁感叹:“从前她为香阵洒露,求的是虚无缥缈的香火;如今她为百姓守信,测的是人心向背的干湿。”
二十日后,当车队历经艰辛,终于抵达贵阳城时,迎接他们的是早已闻讯而来的数十位茶商。
他们将信将疑地围上前来,看着车队满是泥泞,却井然有序。
当第一箱“兰韵红标”被开启,一股凝聚了山川之气、更加醇厚内敛的兰花香气瞬间溢满全场时,所有质疑都烟消云散。
一位在贵州做了三十年茶叶生意的老掌柜,迫不及待地取茶试泡。
茶汤入喉,他双目陡然一亮,拍案叫绝:“好茶!寻常茶叶长途跋涉,香气耗散,唯有此茶,仿佛将一路风霜都炼化进了骨子里,香气非但不散,反而更有筋骨!这才是真正的活茶!”
“此香有筋骨!”这句评价,立刻成了所有茶商的共识。
仅仅一个时辰,五十担茶叶被抢购一空,价格比市价高出三成。
更有甚者,当场掏出银票,预付了云记明年一半的订单。
消息通过电报传回重庆,再由信使传遍茶路沿线。
一时间,所有参与修路的村庄都沸腾了。
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茶农,彻底放下了心,纷纷拿出积蓄,购买茶苗,宣布复种荒废多年的茶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