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石瘌痢那张狰狞的脸上:“火给了它新生,却毁了你。它不怕火,反而因火生香——你呢?难道就打算一辈子烂在这堆烂泥里?”
说完,她转身离去,留下那碗散发着奇特香气的米粥。
石瘌痢鬼使神差地端起碗,发现米粥里混着些许红褐色的粉末,一股熟悉的、让他又爱又恨的兰花香,直冲鼻腔。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一口气将整碗粥喝得干干净净。
又过了三日,他主动敲响了柴房的门。
“我有话说,”他对着门外的守卫道,“我知道利济社在汉口码头藏了一批还没来得及销毁的药水。在第十七号仓库,英国人的地盘。”
消息立刻传到了墨砚生耳中。
当夜,他亲率一支精干的护卫队,趁着夜色突袭了汉口码头。
一场短暂而激烈的交锋后,他们成功缴获了整整二十桶贴着洋行标签的腐胺制剂。
小春子连夜比对海关的进口记录,很快有了惊人的发现。
“掌柜的,查到了。”她将一份文件递给谢云亭,声音冰冷,“这种腐胺制剂,在英国的注册用途是‘热带种植园旧植株清除剂’,专门用来快速清除老化作物,以便重新种植。它从未在中国注册过,更不允许用于茶叶种植。”
她抬起头,然后,再高价把他们那些用印度、锡兰茶叶拼配出来的劣质‘新祁红’卖给我们。
真是好算计。”
月圆之夜,谢云亭独自一人来到东岭的新苗圃。
茶苗已经缓了过来,在月光下舒展着嫩绿的叶片,焕发出勃勃生机。
他走到最初亲手插下的那一株旁,点燃了一支松木制成的蜡烛。
火光摇曳,映照着他清俊而坚毅的脸庞。
他对着那株茶苗,轻声念道:“父亲,您生前总说,茶性易染,人心更甚。我曾以为,这世道人心,早已被染得漆黑一片。可今天我才明白,只要根还在,只要这片土地还有信义,就能重新生出最纯粹的香。”
一阵山风吹过,满坡的嫩叶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在低声回应。
而在十里之外,那座曾经不可一世的利济社分舵,早已人去楼空,沦为一片废墟。
正堂里,那架象征着精明与算计的黄铜算盘,静静地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蜘蛛,正不紧不慢地拉着丝,在那些停滞不动的算珠之间,缓缓地织起了一张横跨天地的网。
徽州的天,似乎真的要变了。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南坞最深处的那片暗谷里,当晨雾尚未完全散去之时,老桑皮再次独自一人,悄然跪倒在一片新开辟的试验田边,整个人如同石化了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