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株承载着所有人希望的“兰香一号”,开始培土。
雨水顺着他光洁的额头和挺直的鼻梁滑下,与脸颊上的泥点混在一起,再滴落进脚下那片混合了三色土的新壤里。
“东家,我来!”墨砚生看不下去,上前一步想要接过锄头。
谢云待却摇了摇头,声音沉稳而坚定:“这一锄,必须我自己来落。这是栽给所有人看的,也是栽给我自己看的。”
他弯下腰,一锄一锄,动作不快,却极有章法。
每一锄下去,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又带着对土地最深的敬畏。
就在这时,一个狼狈的身影突然从人群外冲了进来,扑通一声,双膝重重跪倒在祭坛前的泥水里。
来人正是已被罢免的前保长吴彪。
他浑身湿透,像一只落水狗,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嘶声喊道:“谢老板!谢掌柜!我知道错了!我不是人!利济社是许了我五十亩良田,可我……我真没想过他们会下这么狠的手,会把祖宗吃饭的地都给烧了啊!”
他一边哭喊,一边拿头去磕那湿滑的泥地,磕得砰砰作响。
然而,周围的茶农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没有一个人上前搀扶,也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那眼神,比山里的冬雨还要冰冷。
只有站在一旁的马大脚,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吴彪,你现在哭,有什么用?当初少点一把火,比你现在磕一百个响头都强。”
吴彪的哭声戛然而止,颓然瘫坐在泥水里。
小春子站在棚下,一边核对名册,一边不时抬头望向天色。
她秀气的眉头越皱越紧,总觉得这场雨来得蹊跷。
她悄悄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上面记录着昨日从县城气象站问来的信息,对比之下,一个疑点浮现出来——这场雨的范围太精准了,几乎就覆盖了南坞方圆五里的范围,而上游的水库并未接到任何放水通知。
“东家,”她快步走到谢云亭身边,压低声音,“这雨不对劲,范围太小,雨量又急,像是有人想用水把咱们刚种下的苗给淹了!”
谢云亭培好最后一捧土,直起身,雨水从他紧抿的唇角滴落。
他抬眼望向坡上,只见一排排新栽下的茶苗在急雨中微微摇晃,根部的土壤却被那层灰黑色的“三灰”牢牢包裹着,雨水虽大,却只是冲刷表层,并未形成积涝。
他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笑容:“淹?那就让它淹。老天爷也想替我们验一验,这‘三灰护根法’究竟经不经得起考验。”
他转头对墨砚生下令:“砚生,带人去挖几条排水沟,动作要快,但不要慌。让乡亲们都亲眼看着,什么叫‘水来土掩’,什么叫真正的生根立命!”
墨砚生领命而去,茶农们见谢云亭如此镇定,人心也迅速安定下来,纷纷拿起工具,在云记伙计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在田垄间开挖起临时的排水渠。
午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碎了雨声。
一队穿着制服的县府人员冒雨赶到,为首的差官面色不善,从怀里掏出一份盖着红印的公文,高声道:“奉县府令,接举报,此地有非法集会,扰乱地方治安,所有人立刻散去,主事者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话音未落,一直沉默的老桑皮拄着拐杖,一步步从祭坛上走了下来。
他没有看那差官,而是从怀里极为珍重地展开一张早已泛黄的绢布,上面用毛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
“官爷,”老桑皮的声音苍老却洪亮,“你可认得这张我谢氏宗族的族谱?百年前,我祖上捐出三百亩茶园建了这徽州第一座茶塾,就是怕子孙后代忘了种茶的根本!如今,我们这些不肖子孙在这里为祖宗的基业续根保命,何罪之有?”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精光一闪:“敢问官爷,活命,算不算非法集会?!”
“我们种的是饭,不是反!”人群中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