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他似乎认出了她,这个几天前在雪夜路灯下险些被他马蹄踏中的狼狈女子。
他的目光,在她苍白消瘦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极快地扫过她寒酸的衣着,以及她手中那个装着求职信和样稿的、同样寒酸的布包。那目光里,没有鄙夷,没有轻视,甚至没有那夜冰冷的审视,而是……一种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探究?或者说,是一丝若有似无的……了然?
沈如晦的心脏狂跳起来,血液一股脑地涌上头顶,让她感到一阵眩晕。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猛地低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羞辱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不需要他的探究,更不需要他的了然!她只想立刻消失,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对视。
她慌乱地转身,几乎是跑着冲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冰冷的风刮过她的脸颊,带来刺骨的疼痛,但她却浑然不觉。她只知道拼命地跑,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直到确认已经远离了那条街,远离了那道让她无所适从的目光,她才扶着斑驳潮湿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她倔强地仰起头,不让泪水滑落。她不能哭,尤其是在因为那个男人而哭。可是,心底那股莫名的委屈和酸楚,却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缠绕得她几乎窒息。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让她一次次地在他面前露出最不堪的一面?为什么他总是能用那种平静无波的眼神,轻易地击溃她努力维持的平静?她在他眸底看到的,不仅仅是他的世界,更映照出了她自己的卑微、无助和可怜。那眸深处,仿佛藏着她不愿面对的、早已盈眶的泪水。
“沈如晦,你清醒一点!”她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用疼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你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永远都是。”
她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擦干眼角即将溢出的湿润,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和衣襟,重新挺直了单薄的脊背。生活还要继续,她必须去找工作,必须活下去。至于那个叫顾长钧的男人,就让他永远停留在那个雪夜的路灯下,成为一个模糊而冰冷的剪影吧。
她迈开脚步,继续走向下一个可能的机会。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以及眼睛深处倒映出的、那个仓皇无助的自己,却像一道无形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上。你眸深处,映出的,是我早已满溢、却强忍着不肯落下的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