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在灯光下闪出冷光。
他抬头看见林昭昭泛红的眼尾,下意识站直:“林老师?”
“周岩,我需要你和老莫做实验。”林昭昭把手机往他桌上一扣,屏幕亮着那条留言,“共情传递。”
她舔了舔干燥的唇,舌尖触到死皮,略带血腥气,“不是显形,是让一个人‘看见’另一个人的情绪形态。”
周岩的白大褂口袋里掉出半块没吃完的巧克力,滚到林昭昭脚边,融化了一角,散发出甜腻焦糖味。
他弯腰去捡,声音闷在桌面:“需要我做什么?”
“当聆听者。老莫当讲述者。我在中间绘制。”林昭昭转身看向跟进来的老莫,“老莫,你讲化工厂废墟里那只玩具熊。”
老莫的手指摩挲着相机皮套,皮革皲裂处露出内层纤维,触感粗糙。
他突然笑了:“那只熊的眼睛是蓝色玻璃珠,烧化了一半,像在流泪。”
他拉过椅子坐下,背挺得笔直,“我当时蹲在墙根拍它,突然听见有人喊‘妈妈’——可废墟里只有我。”声音低下去,带着砂砾摩擦的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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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昭闭了眼。
熟悉的光晕在眼皮后翻涌,这次不是单一的颜色,是黑红交织的刺球,每根刺都在微微震颤,像电流穿过神经末梢。
她抬手,指尖在空中描摹,像在摸一团会呼吸的雾——温热、潮湿,带着焦糊味的空气扑在脸上。
“周岩,闭眼。”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耳膜。
周岩的睫毛抖了抖,慢慢垂下。
他的喉结滚动两下,突然抓住桌沿:“冷……有焦味。”
他的额头沁出细汗,皮肤泛起鸡皮疙瘩,“我看见……一团黑红的东西,在动,像在挣扎!”
林昭昭的指尖顿住。
她能“看”到那团刺球突然收缩,像被什么碰了一下,表面泛起涟漪般的波动。
“试着对它说句话。”她的声音发颤,“随便什么。”
周岩的手指抠进桌缝,指节发白:“对不起……我没能救你。”
黑红的刺球“嗡”地一震,最外层的尖刺簌簌脱落,化作一缕灰烟飘向天花板,消散时竟带起一丝微弱的风,吹动了桌角的纸张。
林昭昭猛地睁眼,眼底发亮:“你不是在看,你是在回应。”
老莫的相机“啪”地掉在地上。
他蹲下去捡,抬头时眼眶泛红:“昭昭,我当年在废墟里,就是这么对那只熊说的。”
实验室的挂钟敲了七下。
敲击声沉稳悠远,余音在墙上反弹,像时间本身在叩问。
敲门声响起时,林昭昭正把实验数据输入电脑,沈巍的算法在屏幕上跳出绿色代码,荧光映在她瞳孔中,一闪一闪。
她打开门,王姨拎着保温桶站在外面,白发被风吹得翘起,衣角还沾着几片落叶。
“昭昭啊,社区张奶奶说你这儿能‘说心事’,我带了几个老姐妹来。”
门廊的光打在王姨背后,林昭昭看见六个老人挤在楼梯口,有的攥着褪色的手帕,有的扶着拐杖,最前面的老太太鼻尖还红着,像刚哭过,呼吸时带着轻微的抽噎声。
“进来吧。”林昭昭侧身,“沈巍,把心象记录仪搬过来。”
沈巍抬眼,看到老人们局促的模样,没说话,默默搬来设备。
仪器启动时发出低频嗡鸣,指示灯一明一灭,如同沉睡的脉搏。
张奶奶第一个坐下。
她的手背上全是老年斑,皮肤薄得几乎透明,说话时手指绞着衣襟,布料摩擦发出沙沙声:“我妹妹……文革时才七岁。那年冬天,她追着我要糖,我嫌她烦,让她在雪地里等……”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喉间滚出压抑多年的呜咽,“后来红卫兵冲进来,我被拉去批斗,等我回家,雪地里只剩她的一只棉鞋。”
林昭昭闭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