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哪里翻出一件同样破旧但还算干燥的棉坎肩,扔给陈青山:“换上。” 然后,他不再理会陈青山,自顾自地坐在火炉旁的一个木墩上,掏出烟袋锅,慢悠悠地塞着烟丝,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陈青山,特别是他那双正在笨拙地脱下湿棉袄的手,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陈青山脱下湿冷的棉袄,冰冷的空气让他打了个哆嗦。他迅速套上那件干燥的破坎肩,虽然依旧单薄,但总算隔绝了最刺骨的湿寒。就在他整理坎肩、下意识地想要护住胸口内袋时,王把头突然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带着一丝试探:“老郑…还好?” 陈青山动作一僵,抬头看向王把头。炉火微弱的光在王把头沟壑纵横的脸上跳跃,映得他的眼神更加深邃难测。陈青山想起火车上的枪声和混乱,想起老郑引开敌人时决绝的背影,心中涌起一阵悲凉。他摇摇头,声音低沉:“不知道…分开的时候…很乱…有枪声…” 他没有说更多,也不敢说——在这鱼龙混杂的劳工营,任何一句多余的话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王把头沉默地吧嗒着烟袋锅,烟雾缭绕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偶尔闪烁的烟火星子,在昏暗的窝棚里显得格外醒目。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问:“他让你来找我,就为给你找个窝棚避寒?” 这话问得意味深长,显然不信老郑会无缘无故把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人托付给他,尤其是在这种地方。
陈青山的心猛地一紧!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王把头不是傻子,老郑不会无缘无故把他托付给一个劳工营的把头,这里面一定有更深的原因。他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但又绝不能暴露电文和铜牌——那是他的命,也是无数人的希望!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修表匠的细致和谨慎在这一刻帮了他。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慢地将那件湿透的破棉袄叠好,放在火炉边烘烤——这个动作既合理,又给了他短暂的思考时间,让他能理清思路。
“老郑哥…是好人。” 陈青山低着头,声音带着感激和后怕,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真诚,“在火车上,他救了我。日本人查得严…他说四平站更危险…让我跳车…还说…说您这儿能暂时落脚。” 他抬起头,眼神尽量显得坦诚而带着祈求,“我…我就是个逃难的学徒,家没了,铺子炸了…就想找个活路,往北边去…找亲戚…” 他半真半假地说着,突出了老郑的救命之恩和自己的走投无路,隐去了最关键的信息,只留下一个“逃难者”的身份。
王把头没说话,只是盯着陈青山的眼睛,那浑浊的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伪装,想从他的眼神里找到破绽。窝棚里一片寂静,只有火炉里煤块偶尔发出的轻微爆裂声和角落里劳工们压抑的呼吸声。陈青山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在这寂静中被无限放大,几乎要蹦出来。
“修表的手艺,丢了?” 王把头突然毫无征兆地问了一句,烟袋锅指向陈青山那双放在膝盖上的手,语气平淡,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打破了沉寂。
陈青山心头剧震!对方果然注意到了他的手!他强压下翻腾的情绪,脸上挤出一点苦涩:“手艺…哪敢丢。可这兵荒马乱的,命都保不住,谁还修表?工具…也都在逃命的时候丢了…” 他摊开空空如也、布满冻疮的手掌,显得无比落魄,尽量符合一个“逃难学徒”的形象。 王把头“嗯”了一声,又吧嗒了几口烟,不再追问。但陈青山能感觉到,对方并未完全相信,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张力,让他坐立难安。
就在这时,窝棚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粗暴的日语呵斥!窝棚里的劳工们瞬间像受惊的兔子,身体绷紧,眼神里充满了恐惧——这是他们最害怕的声音,意味着麻烦来了。王把头的眼神也瞬间变得锐利而警惕,他迅速将烟袋锅在鞋底磕灭,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草帘子被粗暴地掀开,一个矮壮、满脸横肉的日本监工(正是之前带陈青山进来的两人之一)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持枪的日本兵!刺眼的手电筒光柱在窝棚里乱晃,照得人睁不开眼,让本就昏暗的空间更加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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