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蒙江营地时,菜地里的野菜刚冒出小半指高,嫩绿的尖芽冲破黑土,在春风中微微颤动。沈文儒带着学生们没歇脚,当天就在林间空地上搭起了“课堂”——几块平整的石板当课桌,战士们削的木枝当笔,烧黑的木炭块就是“墨水”。小梅揣着沈文儒给的小木板,天天追在学生们身后,像只蹦蹦跳跳的小尾巴,木板上已经歪歪扭扭刻了十几个字。
陈青山和林晚秋把从哈尔滨带回的药品和密码本交给杨靖宇时,老人正蹲在“课堂”边看沈文儒教认字。沈文儒在石板上写“国”字,一笔一划讲得认真:“这‘国’字,外面是框,里面是‘玉’——咱们的国土就是块宝玉,可不能让鬼子抢了去。”战士们凑在周围听,有几个粗粝的汉子伸手摸着石板上的字,指腹蹭得木炭灰直掉,眼神却亮得出奇。
“好哇,”杨靖宇直起身,眼里的笑漫到了皱纹里,“有书声,就有盼头。”他把密码本递给通讯兵,又掂了掂药包,“这些药正好救急,前阵子山里巡逻的战士冻裂了脚,一直没药换。”他望向那些石板,轻轻哼起一句:“弦歌声未歇啊……”5
没过几日,沈文儒他们印的传单就传开了。学生们用桦树皮当纸,刻了简单的木版,蘸着锅灰印出“打鬼子,保家乡”几个字,由下山联络的战士悄悄带到各村。苏婉的手最巧,刻版的时刻刀飞快,眉眼专注得像在绣花。有回陈青山跟着去送传单,见李家村的老人把传单贴在自家门框上,用糨糊抹得牢牢的,说:“让娃们认字,也让鬼子看看,咱中国人的心没散。”那传单上的墨香混着糨糊的酸味,在春风里飘出老远。
这天午后,林晚秋在电台前抄报,突然“呀”了一声。陈青山凑过去看——电文是奉天地下党发来的,说日军要往蒙江调一批新式武器,护送的是之前“夜枭”残余的一支小队,领头的叫松本,据说手段比当年的鹰钩鼻还狠。电文最后特意加了句:“松本精通汉语,熟读《论语》,常以‘文化守护者’自居,实则行灭绝之事。”
“松本……”陈青山捏了捏拳头,指节发白。他想起四平劳工营里那些印着日文的弹药箱,想起王把头背上的血花。
杨靖宇很快召集了骨干议事。地图摊在石板上,松本的运输队要走的“黑风口”被圈了个红圈——那地方两侧是悬崖,中间只有条窄路,正是打伏击的好地,但日军吃过亏,这次肯定带了重兵。
“我带一队从正面堵。”陈青山指着地图,“林晚秋带通讯兵在侧翼设观察点,沈文儒他们……”
“我们也能帮忙!”沈文儒突然开口,眼里亮得很,“我们能去附近村子联络百姓,让他们在日军撤退的路上堆石头、挖陷阱,拖延时间!”他镜片后的目光坚定,全然不见月前那文弱书生的模样。
梳辫子的苏婉也跟着点头:“我们还能做些简易的信号旗,给你们报信!《孙子兵法》云,‘形人而我无形’,咱们虚实结合,必能乱敌心神。”她引用得自然,倒是让几个战士愣了神。
杨靖宇看着他们,又看了看陈青山。陈青山想起沈文儒讲“国”字时的样子,喉结动了动,说:“行。你们注意安全,信号旗别太显眼。”他转头对林晚秋道:“教他们几个简单的旗语,免得慌乱中出错。”
出发前一晚,小梅抱着她的小木板来找陈青山。木板上用木炭写着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是她跟着沈文儒学的。“青山哥,”她把木板往陈青山怀里塞,“你带着这个,就像我跟着你一样。”
陈青山把木板揣进怀里,摸了摸她的头。远处“课堂”的石板上,沈文儒还在教战士们写“胜利”,月光落在石板上,把两个字照得清清楚楚。有战士低声问:“沈先生,咱们真能赢吗?”沈文儒的声音斩钉截铁:“‘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只要坚持,必然胜利。”
黑风口的伏击战打得比预想中险。松本果然狡猾,运输队中间藏了装甲车,机枪扫得崖上的碎石直往下掉。陈青山趴在崖边扔手榴弹时,怀里的小木板硌着胸口,暖乎乎的。子弹呼啸着从头顶飞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