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毁日军火车站的胜利喜悦尚未在营地中完全消散，紧张的气氛便已悄然取代了庆功宴后的短暂松弛。在用作临时指挥部的那间最大的窝棚里，空气凝滞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缴获的日军作战地图被秦啸岳“啪”地一声重重拍在由弹药箱拼凑成的简陋桌子上，震得旁边搪瓷缸里的水晃了几晃。他指节因用力而根根凸起，泛着白，声音如同绷紧的弓弦，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鬼子的军列是被我们端了，但他们藏在五常县的军火库还在！那里囤积的武器弹药，足够他们再武装起一个大队！我的意见是，趁他们惊魂未定，通讯可能也还没完全畅通，三天内，立刻组织突袭！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陈青山肩膀的旧伤因方才的震动隐隐作痛，他蹙着眉，刚要开口分析，身旁的林晚秋却已先一步轻声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秦队长，这个方案风险太高，几乎……等同于送死。”她的话语清晰，尽管音量不高，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涟漪。她拿起桌上几份刚刚破译的电文纸，“这是我昨晚截获并破译的最新通讯，五常县守军因为军火库的重要性，不仅没有因火车站爆炸而削弱警戒，反而在昨天傍晚紧急增派了一个精锐的骑兵中队协防。这里，还有这里，”她的指尖点在地图上的几个关键位置，“都明确提到了新设的重机枪阵地，火力覆盖范围极大。我们现在的状态，根本啃不动这块硬骨头。”
“又是风险太高！”秦啸岳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炬，直射向林晚秋，胸腔因激动而明显起伏，“炸火车站之前，你也说风险高，结果呢？我们成功了！胜利就是要从险中求！现在鬼子刚吃了大亏，人心惶惶，正是我们乘胜追击、扩大战果的最好时机！难道要等他们缓过气来，把军火库守得跟铁桶一样，再去硬碰硬吗？那时候代价只会更大！”
林晚秋被他话语中的急躁顶得心口一窒，她下意识地攥紧了始终贴身放着的、刻着她名字的那块梨木牌，指尖冰凉。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不仅仅是对秦啸岳，也是对着在场所有被胜利鼓舞、跃跃欲试的指挥员们：
“秦队长，打仗不能只靠一腔热血和侥幸。我们必须对战士们的生命负责！您看看外面，”她目光扫向窝棚外那些虽然疲惫却眼神明亮的战士们，“爆破组的同志伤亡过半，活下来的也个个带伤。我们缴获的弹药，补充完这次战斗的消耗后，所剩无几。更重要的是，中转站囤积的粮食只够维持半个月。现在当务之急，是立刻联系地下交通站，优先补充粮食、药品和兵员，让队伍恢复元气，而不是拖着疲惫之师、带着空枪去攻击一个敌人严阵以待的坚固目标！”
“负责？我看你是畏战！”秦啸岳的声音陡然拔高，话语像出了膛的子弹，又快又急，“上次江桥之战，要不是你坚持要绕远路，拖延了整整一天，我们说不定就能抢先一步拿下据点，老李、小石头他们也许就不会死！就是因为瞻前顾后，我们才一次次错失良机！”
这话如同最尖锐的冰锥，狠狠刺入林晚秋的心口。她的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眼圈不受控制地泛红。江桥之战的那次绕行，是她根据多条情报碎片拼凑出前方有日军埋伏的高可能性后，力主采取的规避行动，最终也确实让队伍避开了灭顶之灾，只是因路程延长而未能达成原定作战目标。她万万没想到，这份谨慎在秦啸岳眼中，竟成了导致战友牺牲的罪魁祸首。
“老秦！注意你的言辞！”陈青山忍无可忍，猛地站起身，受伤的肩膀传来一阵刺痛，但他顾不上了。他上前一步，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林晚秋护在了自己身侧后方，脸色沉郁如水，“晚秋同志的判断是基于确凿的情报！江桥之战如果没有她，我们损失的绝不止是老李和小石头，很可能整个小队都要栽进去！这件事早有定论，你现在翻旧账，是什么意思？”
秦啸岳看着陈青山维护的姿态，眼神变得更加锐利，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和讥诮：“我什么意思？陈青山，我倒想问问你是什么意思！自从林晚秋同志来了之后，你的胆气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