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碎边陲的晨霜时,林星回的道袍已沾了三分土色。
自送离那群逃难的孤儿,两人弃了官道改走小径,欲抄近路往菩提禅院,却不料越走越荒凉。
入目尽是低矮的土坯房,墙皮剥落处露出褐黄色泥土,檐下悬着的干辣椒串被风沙吹得干瘪,偶有几声犬吠从巷弄深处传来,更显寂寥。
“这地方比当年破道观还萧索。”
萧月落勒住马缰,红衣在灰扑扑的背景里像簇跳动的火。
她指尖拂过流云软剑的剑格,月纹在晨光下泛着淡辉。
“方才问过樵夫,往前再走三十里才有客栈,不如先在镇上歇脚买些干粮。”
林星回正低头拢了拢醉仙葫芦的绳结,闻言抬头时,却见街口突然骚动起来。
几个穿短打、腰别锈刀的壮汉正围着个少年推搡,为首的疤脸汉子一脚踹在少年怀里的竹筐上,枯黄的草药撒了满地,混着尘土滚得狼狈。
“小兔崽子,敢挡周爷的路!”
疤脸汉子揪住少年的粗布领口,另一只手就要去抢他紧紧攥在手里的布包。
“听说你爹死前藏了好东西?交出来饶你不死!”
少年看着不过十三四岁,身形瘦削得像根枯竹,补丁摞补丁的衣衫下露出的胳膊满是淤青。
但他脊背挺得笔直,下颌线绷得发紧,竟一口咬在疤脸汉子的手腕上。
“放开!那是我爹的遗物!”
“反了你了!”
疤脸汉子吃痛怒吼,扬手就往少年脸上扇去。
林星回眉头一拧,手腕轻抖,腰间拂尘已如流云般掠出。
马尾丝软韧如棉,恰好缠在疤脸汉子的手腕上,稍一用力便卸了他的力道。
“光天化日欺负孩童,算什么本事?”
林星回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清冽的穿透力。
他缓步上前,墨色道袍扫过地上的草药,拂尘尾端轻轻一挑,散落的药草便齐齐整整落回竹筐。
疤脸汉子转头见是个道士,先是嗤笑,待瞥见林星回腰间那枚流转星光的月纹玉坠,以及他身后萧月落按在剑柄上的手,眼神才多了几分忌惮:
“哪来的野道士,敢管周爷的闲事?”
“这小子爹欠了赌债,拿遗物抵债天经地义!”
“欠债可有字据?”
萧月落上前一步,红衣微动间带起细沙。
“再者说,父债子偿也需有度,这般抢拿打骂,与东厂缇骑的做派有何不同?”
“东厂” 二字像根刺,疤脸汉子脸色骤变,却仍硬撑着:
“臭娘们少胡说!兄弟们,给我教训他们!”
其余壮汉立刻围上来,锈刀寒光闪闪,直逼两人面门。
林星回脚步未动,拂尘却已舞成一团白影。
道家柔劲如春水漫过堤岸,马尾丝看似绵软,缠上刀身时却带着千钧之力。
先是缠住左侧壮汉的刀鞘,借力一拉让他摔了个趔趄;再是斜扫而出,精准打在右侧壮汉的手腕麻筋上,锈刀 “当啷” 落地。
疤脸汉子见状挥刀直劈,林星回手腕翻转,拂尘突然收紧,竟将刀身牢牢缠在半空,稍一用力便连人带刀掀翻在地。
整个过程不过数息,拂尘未曾伤人分毫,却让四个壮汉尽数倒地哀嚎。
林星回收势时,马尾丝上的尘土都未扬起半分,只淡淡道:
“再敢恃强凌弱,下次断的就不是刀鞘了。”
疤脸汉子连滚带爬地逃走,巷口围观的镇民却没人敢上前。
少年默默蹲下身捡地上的布包,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布包边角磨得发亮,显然被摩挲过无数次。
萧月落蹲下来帮他拾掇散落的草药,指尖触到少年手背的伤口时,他猛地瑟缩了一下。
“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