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跑堂的要了一碗阳春面,然后似乎是无意地,将手里拿着的一份卷起来的《申报》,放在了桌子的左手边。
这是第二个安全信号。
阿四掐灭了第二根烟,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拉着黄包车,像是等到了客人一样,不紧不慢地穿过街道,停在了小馆子门口。
他掀开脏兮兮的门帘走了进去,店内嘈杂而温暖,弥漫着食物和廉价烟草混合的气味。他看也没看小李那边,直接走到柜台,用沙哑的嗓子对掌柜说:“老板,一客生煎,打包。”
“好嘞,稍等。” 掌柜的应着。
阿四就靠在柜台边等着,目光似乎落在门外街景上,耳朵却捕捉着小李那边的动静。他能听到小李吃面时轻微的吸溜声,还有报纸翻动的窸窣声。
过了一会儿,跑堂的端着阿四要的生煎过来,用油纸包好,递给阿四。阿四付了钱,接过生煎,转身往外走。
就在他与小李那张桌子擦身而过的瞬间,小李似乎被面汤呛了一下,低头咳嗽了一声,同时,一份折叠起来的小纸条,从他手中滑落,悄无声息地掉在了阿四的脚边。
阿四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只是无意中踢到了什么东西,脚尖极其轻微地一勾一压,那张纸条便被他踩在了鞋底。他继续迈步,掀开门帘,走出了小馆子,将油纸包着的生煎随手放在车座上,拉起车把,混入了门外的人流。
整个过程不到两秒钟,自然得如同街上每天都在发生的无数个微不足道的瞬间。
走出几十米,拐进一条僻静的弄堂,阿四才迅速弯腰,假装系鞋带,将鞋底那张沾了点灰尘的纸条捡起,飞快地塞进了棉袍内衬的一个隐秘口袋里。
动作完成,他直起身,轻轻吐出一口一直憋着的气。白色的哈气在清冷的空气里一闪即逝。
联络上了。下一步的指令,拿到了。
他拉起车,继续往前走,破旧的车轮再次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像一个疲惫而执拗的心跳,回荡在上海这座巨大而冰冷的城市迷宫深处。下一个任务是什么?他不知道,也不在乎。他只知道,自己还活着,指令来了,那就继续走下去。直到某一天,像那个摔断腿的瘪三,或者百货公司门口的兄弟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片钢筋水泥的丛林里。
这就是他的命。从加入军统,被派到上海的那一天起,就注定好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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