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上海的天阴沉沉的,像一块拧不干的抹布,闷得人喘不过气。昨夜里法租界金库那边的骚动,似乎并未影响到公共租界这边表面的宁静,至少,表面上如此。
高志杰坐在圣约翰大学教员休息室的窗边,手里摊着一份《申报》,目光却落在窗外操场上几个追逐皮球的学生身上,眼神没有什么焦距。
“听说了吗?昨晚法租界那边出大事了!”一个穿着旧西装,戴着厚眼镜的国文教员凑过来,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秘闻传播者的兴奋。
高志杰缓缓收回目光,看向报纸,头版赫然是傅筱庵遇刺的巨幅标题,配着一张模糊不清的事发现场照片。他指尖轻轻拂过报纸上“暴毙”、“疑云”等字眼,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哦?什么事能让王先生这么早就有谈兴?”
“金库!法租界中央金库昨晚闹贼了!听说警报响了大半夜,巡捕房的人跑得鞋都掉啦!”王教员唾沫横飞,“不过好像没丢啥东西,就是系统出了毛病,真是奇了怪了。”
高志杰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已经凉了,苦涩感在舌尖蔓延。他目光依旧停留在报纸上傅筱庵的名字上,语气平淡:“金库坏了可以修,人要是忘了自己祖宗姓什么,那才真是没得救了。”
他抬起眼,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眼神深邃。技术暂时被压制,但智慧与默契织就的网,同样无处不在,且更加防不胜防。
“天网”之下,蛰伏的火焰,已找到了新的燃烧方式。
王教员被他这话噎了一下,讪讪地笑了笑:“高先生说的是,说的是……这傅筱庵,死得好啊!这种大汉奸,早就该死了!”他很快又把话题扭了回来,带着点小市民的快意恩仇。
高志杰不置可否,只是轻轻折起了报纸,站起身:“王先生,我还有课,先走一步。”
他拿着报纸和教案,步履从容地走出休息室。走廊里,穿着各异的学生们擦肩而过,有人抱着书本行色匆匆,有人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时局,脸上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忧虑与激愤。没有人多看这个穿着合体西装、戴着金丝眼镜、一副留洋归来派头的年轻教员一眼。
他需要的就是这种不引人注目。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嘈杂。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几个76号的特务正靠在街角的烟摊旁,目光逡巡着过往行人,像几条等待着腐肉的鬣狗。山口雄一布下的“天网”虽然因为昨晚码头和金库两处的混乱而出现了漏洞,但并未完全撤去,压力依旧存在。
他走到书架旁,看似随意地抽出一本厚重的《电磁学原理》,书页中间被掏空,里面静静躺着一只金属色泽的机械蜜蜂,以及一个更小的,仅有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管。
这是“鹞鹰”紧急传递来的新指令,通过林楚君之手,藏在了他今天早餐的蟹壳黄里。
打开金属管,抽出里面的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却带着军统一贯的冷酷:
“傅案,需替罪羊。目标:军统叛徒,原行动队副队长,刘黑仔。现藏身日海军陆战队俱乐部。三日内,清除,并坐实其傅案凶手身份。不惜代价。”
高志杰眼神一凝。
刘黑仔。他听说过这个名字,原军统上海站行动队的悍将,手上沾过不少鬼子和汉奸的血。两个月前被捕,随即叛变,导致军统一个联络站被破获,三名同志牺牲。军统内部对其恨之入骨。
用这样一个叛徒来做傅筱庵案的替死鬼,既能了解内部清理门户的夙愿,又能转移日伪的视线,一石二鸟,确实是步好棋。
“不惜代价”四个字,更是将军统的冷酷体现得淋漓尽致。为了达到目的,任何棋子都可以牺牲,包括他高志杰。如果他暴露,军统绝不会承认他的存在,只会让他成为第二个“刘黑仔”。
他走到洗脸盆前,划燃一根火柴,将纸条点燃,看着它蜷缩、变黑,最终化为一小撮灰烬,被水流冲走。
技术被压制,山口在盯着,日海军陆战队俱乐部更是龙潭虎穴,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