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前留下的新药厂筹备会已经开到白热化了，满室烟雾缭绕得像吞了云，一群自诩杏林泰斗的老先生、眼珠子只盯着算盘的药材商，外加几个股东，把临时被沈筠拽来凑数的沈聿围在中间，唾沫星子几乎要把他淹没。
“沈二少！药厂立足之本乃是治病救人！当务之急是攻克伤寒特效药方！”山羊胡老先生拍着桌子，唾沫四溅。
“荒谬！如今战火四起，金疮药、止血散才是硬通货！是军需！”另一个精壮汉子嗓门更大。
“成本！成本啊二少爷！”胖股东擦着汗，指着桌上假沈聿留下的复杂配方，“您看看！百年山参、天山雪莲！这哪是办厂？这是烧金山啊！沈先生留下的方子好是好，可咱们供不起啊！”
沈聿瘫在太师椅里，眼皮沉得像灌了铅。什么君臣佐使、市场蓝海，听得他脑瓜子嗡嗡作响。
他满脑子都是假沈聿留下的新奇棋牌，以及不久前新得的“铁头大将军”蛐蛐，盘算着下午怎么让它在斗盆里大杀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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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人吵吵嚷嚷，比夏天的知了还聒噪十倍！
“够了——！！！”
沈聿猛地一掌拍在木桌上，震得茶杯乱跳！他“噌”地站起来，纨绔子弟那股不管不顾的劲儿彻底爆发，脸上写满了“老子受够了”的暴躁。
然后几步走到窗边，刷地推开窗户，指着远处那片低矮破败、污水横流的贫民窟，声音又响又冲，带着一股子痞气：
“治治治！治个鬼！睁开你们的眼看看！那边的穷鬼们一个个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刮阵风都能躺倒一片！风寒都能要了他们的命！你们在这儿研究是搞特效药还是止血散？
有这功夫琢磨往人嘴里灌苦药汤子，不如想想怎么让地里多长几斤粮，怎么让那些穷鬼都能吃饱饭！人吃饱了，身子骨自然硬朗！硬朗了，病就少了！懂不懂？！”
他吼得脸红脖子粗，最后那句“懂不懂”几乎是吼出来的，震得整个议事厅嗡嗡作响。
死寂。
老先生们气得胡子直翘，手指哆嗦着指向沈聿，“你…你…”了半天说不出完整话，仿佛被这粗鄙之言玷污了耳朵。
药材商们面面相觑，眼神里全是“完了，沈家留下的家业要败在这草包手里了”的绝望。
股东们更是面如死灰，仿佛已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打了水漂。
唯有角落里，一直安静得像幅仕女图的未婚妻苏砚卿，原本低垂的眼睫倏地抬起，唇角微微抿了一下——这话…糙得扎耳，但是这败家子居然歪打正着，说到了点子上？
沈聿吼完，看着满屋子人大惊失色的眼神，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又“原形毕露”了。
他烦躁地抓了抓本就有些凌乱的头发，“爱听不听！散会！”说完，抬脚就把挡路的凳子踹开，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然而，沈聿不知道，他摔门而去的巨响，却像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位被气得胡子乱翘的陈老医者，回家后灌了三壶浓茶，依旧心绪难平，沈聿那句“吃饱饭断根儿”的狂言，像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反复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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