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月光透过雕花窗栏,在沈家后园幽静的凉亭内洒下清辉。
沈聿斜倚在朱漆栏杆上喝着闷酒,清俊的侧脸在月色下显得有些疲惫。
他先前听沈筠提过,云寄月在玄学上极有造诣。
此刻他攥着袖口站在廊下,犹豫半晌才终于抬脚——他实在想弄明白,自己这三年,究竟为何会被那陌生旅人附了身。
亭内另一端,云寄月安静地坐着。
她依旧是一身素净衣裙,指尖捻着一片刚剪好的纸偶,纸偶在月光下投下扭曲的阴影。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只有夏虫在草丛中低鸣。
“云姑娘…”沈聿忽然开口,打破了寂静。他并未转头看云寄月,目光依旧落在虚无的黑暗中,仿佛在对着空气倾诉。
“听说你对玄学一道很有研究,你…信不信这世上有…借尸还魂?”
云寄月抬起眼,那双清冷的眸子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她没有回答信或不信,只是静静地看着沈聿紧绷的侧影。
沈聿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入喉中,却浇不灭心头的灼热。
“三年…”他低声说,像是被这数字烫着了舌头,
“整整三年…我的身体里,住着另一个陌生的灵魂。”
“他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件不合身的衣服,或者……一个碍事的罐子。他用我的嘴说那些我听着都绕的话,用我的手做那些我连想都想不出的事……
“他懂那么多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的东西,什么机器,什么图纸,他能让父母刮目相看,能让那些老顽固对他言听计从…”
“我爹娘他们看着他的眼神,是我从小到大连边都没沾过的骄傲。”沈聿的语气渐渐激动起来,带着不甘和一丝钦羡,随即又被更深的痛苦淹没。
“可他…不是我!我也不是他!无论我多努力去学他说话的样子,去揣摩他那些‘奇思妙想’,去背他留下的图纸…
我画虎不成反类犬!可能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个脑子被撞坏了的纨绔,一个拙劣的模仿者!”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声音压抑着巨大的委屈和愤怒,
那是对被占据的恐惧,对自身无能的痛恨,更是对被剥夺了存在感的绝望。
“父母眼里只有他留下的‘功业’,只有沈家因为他才有的‘新气象’!我呢?我算什么?那个只会惹祸、现在连自己都做不好的废物二少爷?”
凉亭内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月光似乎也凝滞了。
云寄月依旧沉默,但那双清冷的眼眸深处,却泛起了细微的涟漪。
她看着眼前这个褪去所有伪装的青年,不再是那个刻意模仿“旅人”的蹩脚演员,也不是那个用叛逆掩饰失落的纨绔子弟,只是一个被巨大的秘密压得喘不过气,在至亲的忽视中挣扎着寻找自我的灵魂。
过了许久,久到沈聿以为她不会回应时,云寄月清冽如泉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我知道。”
沈聿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云寄月迎着他的目光,月光在她眼中流转,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平静,也有一丝同病相怜的悲悯。她轻轻放下手中的纸偶。
“在他最活跃的那段时间,他曾来找过我。”云寄月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讲述一个尘封的故事。“他想学傩面。不是普通的傩戏面具,是能沟通阴阳、承载念力的那种。他说这对他‘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很重要。”
沈聿屏住了呼吸。
“他…很特别。思路天马行空,提出的问题刁钻古怪,甚至能理解一些我族传承中早已被遗忘的关窍。”
云寄月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有一种不属于此间的‘异质’。
就像一团格格不入的火焰,强行塞进了一个不属于它的灯罩里,虽然光亮,却灼得灯罩生疼。”
她的话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捅开了沈聿心中最隐秘的锁。原来…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