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的回音彻底消散时,谢临洲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恼怒的表情,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
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轿车后座和两个狼狈的卫兵,又瞥了一眼沈聿他们消失的巷口方向。
“废物。”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听不出情绪。
卫兵们还愣在那儿,眼睛瞪得溜圆。
谢临洲已经抬手,把刚签好的搜查令随手一丢,正好落进街边那个烧垃圾的铁皮桶里。
火苗“腾”地窜起来,卷着纸边就往上舔。
那枚鲜红的印章在火里蜷成一团,慢慢发黑,最后连点灰都没剩下。
这张纸,本可以掀翻多少人家的日子——此刻却在谢临洲眼皮子底下,安安静静地烧成了股呛人的烟,混着街面的尘土味儿,散了。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就像在看一团再普通不过的废纸,可捏着钢笔的手指,却悄悄收紧了些。
松井宅官舍。
风雪拍打着书房的玻璃窗。
隔壁房间传来养父松井醉醺醺的骂声,正对着地图咆哮城西的防御漏洞,酒气似乎都要透过墙壁飘进来。
谢临洲坐在书桌前,手指缓缓划过牛皮日记本的封面,留下一道浅淡的压痕。
封皮上的纹路硌着指腹,像极了心口那片磨人的钝痛——这本该用来记些寻常日子的本子,如今却藏着比刀枪更利的秘密。
他翻开日记本,钢笔尖落在纸上,洇开小小的墨点,字迹工整如印刷:
“第一处,慈云庵。静安师太总说我像她早逝的儿子,观音座下暗格藏着磺胺药片,每月初一香客捐的‘灯油钱’都是幌子。
上月搜查时,我故意踢翻功德箱,宪兵弯腰捡钱的功夫,她就把药箱推了进去——那箱子底,刻着个极小的‘谢’字。”
“第二处,老周记茶馆。瘸腿周二的腿是当年救人时被樱花军打折的,他账本第三页茶价虚高,其实是补给清单:
碧螺春十块银元换十箱绷带,龙井十五块换十五支步枪。账本夹层里,他用茶渍晕出的影子,细看也是个‘谢’。”
“第三处,圣心孤儿院。阿秀总爱追着我要糖吃,地下室东墙砖缝里的铜管,专传孩子们的涂鸦:蝴蝶是药品充足,风筝是急需电台零件。
昨日见她画了只断翅的风筝,该送零件过去了。
今日增派的‘守卫’是我亲手挑的,给两壶烧刀子就能睡一下午,正好挡着特高课的人——孩子们画的蝴蝶翅膀上,藏着歪歪扭扭的‘谢’。”
笔尖继续在纸上沙沙作响,余下十四处据点的名字逐一排开,像串藏在暗夜里的星。
药铺“甘草缺货”是弹药告急,布庄“蓝布褪色”是接头人暴露,铁匠铺“马蹄铁尺寸不对”是樱花军增兵,每个暗号背后,都牵着一个曾护过他、或是他要护着的人。
布防图边缘,他用红笔标了道虚线,从东门下水道延伸至北郊竹林:“这儿布防最密,盲区也最多。
岗哨换班间隙三分钟,探照灯每十七秒一扫,上周二那左撇子哨长换岗爱先摸左枪套,能多拖五秒——这些,都得记牢了。”
日记本最后一页,贴着张泛黄的照片——十岁的他穿着收容所的破棉袄,领口袖口都磨出了毛边,可那张脸却生得极精致,眉眼像细瓷描出来的,透着股没被世事磋磨的干净气。
身边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更像个瓷娃娃,同他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眉眼,只是脸蛋圆些,两颊还带着点冻出来的粉晕。
兄妹俩凑在一起,连眼神里的软劲儿都像一个模子刻的,明明穿着破旧的衣裳,却透着股难掩的灵气,一看就知道是亲兄妹。
照片底下小字:“十七处据点,皆为当年未能护住的人……”
他想起今早沈聿袖口沾着的桂花糕碎屑——那是第十七处据点的安全记号。
写完一切,谢临洲合上日记本,将它塞进书架最深层的空隙,外面挡着本厚厚的《樱花军操典》。
他抬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