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沈家宅邸的偏厅内却仍亮着暖黄的灯。
炭盆里跳动着零星的火光,驱散了些许寒冷,却驱不散沈聿眉宇间的疲惫。
他推门从外面回来,脚步声刚落便惊动了屋里人。
沙发上正打盹的望晴猛地一个激灵醒过来,揉着眼睛喊了声:“你回来啦。”
正在看书的苏砚卿也放下杂志,抬眼看她,习惯性地想刺他两句“又去哪里野到现在?”,可目光触及他眼周泛红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微微蹙起了秀眉。
沈筠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沉声问:“怎么了?事情不顺利?”
沈聿摇了摇头,走到桌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般,重重坐在凳子上。
他双手插进头发里,肩膀垮塌下去,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
“我……我今天见到谢小满了。他果然像你们说的一样,不是汉奸。”
角落里,云寄月削木的动作微微一顿。
“我真是太蠢了……”沈聿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的自责,“我错怪他了,我竟然那样骂他……”
他哽住了,似乎无法再说下去,眼圈红得厉害。
“阿聿,到底怎么回事?慢慢说。”沈筠给他倒了杯温水,语气带着安抚。
沈聿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情绪,将今夜在废弃纺织厂与谢临洲的遭遇,谢临洲那些冰冷话语下的真实意图,以及最后那番血泪交加的独白,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当他说起谢临洲——那个昔日养尊处优的米行少爷,如何被逼吞下混着沙石的馊饭;说起戒尺与枪托落在身上的剧痛;说起年仅十一岁的孩子,被强行按着手举起刀;说起他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曲意逢迎,每次见过松井后都要忍不住剧烈呕吐……沈聿的声音再次颤抖得不成样子。
“他说他有时都快忘了,自己也曾是爹娘捧在手心里的无价之宝……”沈聿重复着这句话,眼泪滚落下来,“那么多年,他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我之前还那样说他……我不是人!”他猛地一拳砸在自己腿上。
厅内一片死寂,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望晴早已听得眼泪汪汪,小嘴瘪着,带着哭音小声说:“谢大哥好可怜啊……”
苏砚卿紧紧攥着手中的杂志页角,脸上惯有的挑剔早已消失不见,她从未想过,那个总是一脸冷漠的谢临洲,背后竟藏着如此惨烈的过往。
沈筠面色凝重如铁:“他是真正的勇士,在用另一种方式战斗,比我们更苦。”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转向了始终未发一语的云寄月。
她依旧低着头,脸上看似毫无波澜,但握着桃木和刻刀的手指,却收得极紧。
半晌,她极轻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说出了今夜的第一句话:
“那双靴子…下的咒,还是轻了。下次,不会再这么便宜了……”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却的敲门声。
所有人瞬间警觉起来。
沈筠示意大家噤声,自己快步走到门边,压低声音:“谁?”
门外是王三带着焦急的声音:“不好了!小林少佐派人来了,点名要见云姑娘!车就在巷子口等着呢!”
众人脸色骤变。
“他找寄月做什么?”沈聿急问,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难道靴子的事败露了?
“不知道啊!”王三炮的声音透着慌,“来的那个鬼子兵说话还算客气,说云姑娘是难得的民间手艺人,特意‘请’她去指点一下!我看着不像立马要动手抓人的样子,但这……”
沈筠猛地回头看向云寄月,眼中满是担忧。
云寄月却已经站了起来,神色平静得仿佛早有预料。
“怕是,”她淡淡开口,“狐仙的戏码,需要个专业人士去圆场了。”
“我跟你去!”沈聿立刻道,绝不可能让她独自深入虎穴。
“不可。”云寄月和沈筠几乎同时出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