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藏身的小院里,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沈筠靠在沙发上,脸色比糊窗户的麻纸还白。
小厮福安正用一块还算干净的布蘸着凉水,小心地擦拭他额头的虚汗。
望晴像只被圈住的焦躁小猫,在逼仄的空间里来回踱着步子。
她时不时就凑到门缝边,眼睛死死盯着外面那点光亮,脖子伸得长长的,连呼吸都放轻了。
“怎么还没消息……”她声音里裹着浓浓的哭腔,指甲在门框的木刺上急躁地抠刮着,“云姐姐那边……还有小林那个疯子……他们会不会……”
话没说完,就被一声压抑的抽气截断了。
“急…没用……”沈筠喘息着,声音嘶哑如破锣,“寄月的手艺……我信她……”
就在这时,院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破烂短褂、脸上抹着锅灰的半大少年像泥鳅一样钻了进来,正是沈聿安插在城里跑腿的“小泥鳅”。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目睹了天大奇观的兴奋。
“成了!我的老天爷!真成了!”小泥鳅手舞足蹈,唾沫星子乱飞,“小林邦彦疯了!真疯了!就在广场上!当着所有人的面!”
“什么?!”望晴猛地扑过去抓住小泥鳅的肩膀,“说清楚!怎么回事?!”
“面具!就云姑娘给的那个‘长安泣’!”小泥鳅激动得语无伦次,“小林拿到手,跟得了宝似的!还显摆呢!说什么唐韵,李白……结果刚戴上!我的娘哎!”他夸张地拍着大腿,模仿着小林当时的动作,“整个人就跟被雷劈了似的,站着不动了!然后就开始抖!跟筛糠一样!”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广场上的荒诞剧:
小林如何指着天空喊火,如何跪地哭嚎长安在哭、琵琶弦断,如何指着西城墙问杜甫的草屋,最后又如何指着台下的樱花军士兵尖声控诉是他们的炮弹炸碎了长安……
“那场面!”小泥鳅眼睛瞪得溜圆,“台底下那些小鬼子,全都傻了!端着枪,你看我我看你,跟一群呆头鹅似的!
有个新兵蛋子吓得手一抖,机枪走火,‘嗖嗖’子弹乱飞!人群一下就炸了!哭爹喊娘地跑啊!那些军官扯着破锣嗓子喊‘不许动’,谁听啊!
他们自己人都往后缩!生怕被疯了的少佐给崩了!”
“后来呢?小林怎么样了?”一旁的苏砚卿追问,眼神锐利。
“还在台上嚎呢!”小泥鳅激动得眉飞色舞,手掌不停比比划划,“小林又哭又笑,喊着‘别踩坏长安的砖’,结果自己脚下一滑,摔了个大马趴!四仰八叉的,跟个翻了壳的王八似的,哈哈哈!”
他忍不住笑出声,随即又想起来什么,“对了!就在这时候,城东门那边‘轰隆’一声!炸了!听说是樱花军自己人干的…有个小队长早看小林不顺眼了,趁机反水!”
沈筠听完,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一直紧锁的眉头终于缓缓舒展开。
他闭上眼,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只有手指还在微微颤抖。“好…好一个‘长安泣’……”他声音低哑,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丝快意,“寄月……她做到了……”
“我的老天爷!”望晴激动得满脸通红,狠狠一拍大腿,“云姐姐太神了!真让那王八蛋疯成这德行!哈哈哈!活该!让他炸杜甫草屋!让他毁长安!报应!现世报!”
她兴奋地在原地蹦了两下,随即又想起什么,眼神放光:“那现在城里肯定乱成一锅粥了!咱们是不是……?”
苏砚卿早已站起身,眼神恢复了惯有的冷静,迅速判断局势:“混乱就是机会!小林当众发疯,樱花军指挥系统必然大乱,加上内讧,正是我们行动的最佳时机!
望晴,立刻联络所有能动用的暗线,按之前商定的‘寒露’备用方案,分头行动!通知城外接应点!沈筠,”
她看向虚弱的沈筠,“你不能再动,留在这里,等我们消息。”
话音未落,院门再次被撞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