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风拂过竹丛,沙沙作响。台灯的光晕温暖地笼罩着三人。
谢临洲捧着那只已经半空的粥碗,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一点点蔓延开,仿佛真的融化了一些冻结在骨髓里的寒意。
他低下头,又吃了一大口粥,咀嚼得很慢,很用力。
沈聿看着他,忽然嘟囔了一句:“以后想吃多少都有,管饱。”
沈筠因身体不适回房歇息后,餐厅里便只剩谢临洲与沈聿相对而坐。
煤油灯的光晕落在谢临洲清瘦的侧脸上,映得他眼下的青黑愈发明显。
他端着那碗温热的白粥,一勺一勺,吃得极慢,近乎虔诚,仿佛那不是寻常的米粥,而是能支撑他走过漫漫长夜的力气,是能让他在暗夜里再撑一程的微光。
沈聿坐在对面,看着他将最后一勺粥连同碗底的余温一同舀起,忽然觉得,这沉默里藏着的,比千言万语都更重。
“喂,小满,”沈聿忽然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跟你说个事儿…你可能不信。”
谢临洲微微侧头。
“我…大概十八岁的时候,”沈聿挠了挠头,似乎不知从何说起,“昏睡了三天,醒来后,好像就不是完全的我了。”
谢临洲眸光微动,静静听着。
沈聿猛灌了口酒,语气复杂:“有个……嗯,叫什么‘穿越者’的,占了我的身子整整三年。”
他顿了顿,手指摩挲着酒坛边缘,声音沉了沉:“前阵子被云姑娘一召唤,那家伙竟又回来了。不过邪门得很,如今每个月只能回来一次。”
“那穿越者说他叫俞琛,是21世纪的高材生,”沈聿嗤笑一声,眼里却没什么笑意,
“他脑子里装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张口闭口‘科学’‘物理’,还说什么‘人人平等’‘民主自由’……把我爹娘和大哥唬得一愣一愣的,
连家里的生意,都被他那套从没听过的法子捣鼓得红火起来。”
他自嘲地笑了笑:“后来俞琛甩手走人了,留下个烂摊子给我。
我啥也不懂,只能硬着头皮学他说话做事,装得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笨得要死,破绽百出。”
谢临洲看着他,想起外界关于沈二少爷忽然开窍又时而犯蠢的传闻,心中隐隐明白了什么。
“你不知道那有多难受!”沈聿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语气激动起来,“明明看不懂账本,非要装模作样地批阅;明明连最简单的杠杆原理都搞不清,还得对匠人指手画脚,
怕被人发现我是个冒牌货,怕对不起我哥和我爹的期望…
可后来,嘿,邪门了!我瞎猫碰上死耗子的事儿多了去了!
现在外面都说我沈二爷深藏不露,料事如神?屁!我就是运气好!锦鲤转世!”
“说起来,咱俩倒像是同命相怜。你为了藏住心思,披着这身军装演汉奸;
我呢,为了让爹娘放心,为了沈家在申城能站稳脚跟,还得接着演那个‘料事如神’的穿越者。”
沈聿用布擦着手上的药粉,指尖划过眉骨,那双俊美邪魅的眼睛里浮着点自嘲,“明明心里发虚得很,还得端着架子说些似懂非懂的话,生怕被人看出破绽。
有时候对着镜子练习他的语气,都觉得自己像个唱戏的。”
他忽然笑了笑,眼尾的红痕染上几分痞气:“不过说真的,你比我可怜多了。
我这戏演砸了最多被人说两句疯话,你要是露了馅,掉的可是脑袋。”
笑够了,他凑近谢临洲,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俞琛走前还留下本笔记,叫‘警世预言录’,里面记了好些后来真的发生的事……
有几页写着咱们这儿,还有别的地方,他们…他们屠了城,杀了好多好多人,连妇人孩子都没放过……”
最后几个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血腥气的艰涩。
谢临洲眼眶红了,脸上的那点温和霎时褪得一干二净。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咯咯”作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