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洲猛地一颤,声音低哑:“沈大哥说的没错,我确实是有‘郁症’。”
他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睫上像凝着霜:“这两年来我总在虚实里打转,有时彻夜睁着眼,听窗外的风声呜呜咽咽,总觉得是爹娘小妹在哭;
有时又浑浑噩噩的,记不清吃过饭没有,案头的文件看了半天才发现倒拿了。
军医说我是‘郁症’,开了些药片,我全倒给后院的池塘了。就让那些鱼替我忘吧,我甘愿清醒地活着。”
“糊涂!”沈筠语气骤然严厉,引得一旁捣药的望晴和沈聿都看了过来。
“郁症伤身,更损神智!长此以往,记忆减退,反应迟滞,判断力下降——”
他盯着谢临洲苍白的脸,一字一句道,“你会变笨。”
谢临洲瞳孔一缩。
他可以忍受痛苦,可以背负骂名,但他接受不了“变笨”——变笨意味着失去价值,失去周旋的能力,失去复仇的资本。
沈筠将另一张早已写好的方子推到他面前,认真地叮嘱道:
“此方宁神解郁,佐以安神定志之效。每日一剂,不可间断。我要你清醒,更要你灵敏如初。”
谢临洲望着那摞凝聚着心血的方子,又看向那张关乎他“是否变笨”的药方,伸出微颤的手,默默将郁症方子也接了过来,紧紧攥住。
自从爸妈去世后,从未有人如此细致地关切过他这具破败不堪的躯体与灵魂。
药香袅袅中,他摩挲着那厚厚一沓药方,目光落在沈筠专注的侧脸上,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这是沈筠头一回见他笑。
笑意漫开时,他颊边竟浮起两个浅浅的梨涡,清俊的眉眼霎时柔和下来,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沈大哥…其实我小时候就听过你的名字。”
他声音有些飘忽,“当时城里都说,沈家长子是文曲星下凡,过目不忘,六岁就能出口成章,七岁就能开方诊脉,是百年难遇的神童。”
他顿了顿,手指划过药方上峻秀的字迹:“那时候…也经常有人夸我记性好,算盘打得快。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还编过段子,说‘也不知是沈家的大少爷更厉害,还是谢家的小算盘精更聪明’。”
灯花哔剥一声,映亮他眼底一丝微弱的光彩。
“我爹娘听了…回家却会多给我夹一筷子鱼腩,私下说…谢家米行若想更上一层楼,将来少不得要和沈家这样的门第合作。
他们…还盼着我将来能和你这样的人物并肩…”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环顾这间充斥着战火阴影的隐秘药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冰冷的少佐制服,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那时候怎么也想不到…‘合作’会是今天这般光景。
不是在商贾云集的宴客厅,而是在这见不得光的暗室里。
更没有想到,沈大哥悬壶济世的手…如今却要替我缝合这些肮脏的伤口。”
一时间,药庐里只剩下药炉沸腾的声音。苦涩的蒸汽氤氲升腾。
沈聿攥紧了拳头,别开脸,喉结滚动了一下。
沈筠执笔的手顿在半空,抬眼看向谢临洲,目光坦荡:“能护住你想护的,能熬到你想见的将来——这便是我如今,最值得的‘合作’。”
谢临洲猛地抬起头,死死咬住下唇,肩头微微颤抖起来。
一旁的望晴噗嗤一笑,眼睛弯成月牙:
“哎哟,我瞧着谢先生和沈大哥,倒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面上都冷得能冻死人,心里头却软和得像刚蒸好的糯米糕!”
她俏皮地冲谢临洲眨眨眼:
“谢先生你是不知道,就为你这病,沈筠翻医书翻得咳疾都重了几分!嘴上不说,心里头可惦记着呢!”
沈筠握拳抵唇咳嗽起来,耳根泛起一丝薄红,低声斥道:“望晴,多嘴。”
谢临洲的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片刻,攥紧了手里那叠药方。
再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