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声音透着一丝紧张:
“拍这个。”
他顿了顿,补充道:“那身樱花军装……太脏。”
空气有片刻的凝滞。所有人都明白这两个字背后的沉重与屈辱。
沈聿最先反应过来,立刻大声附和:“好!这身好!显气质!快快快,站好站好!”
他重新举起相机。
月光澄澈,梨花纷落如雪。
众人簇拥到梨树下。沈聿设置好延时,飞快地跑回位置,夸张地比着一个奇怪的手势;
苏砚卿站在他身边,绢扇半掩着面,只露出一双含笑的明眸;
望晴笑嘻嘻地,正踮着脚试图把一枝带叶的梨花插到谢临洲的发间;
谢临洲身体有些僵硬,却并没有躲开,站得笔直,嘴角小心翼翼地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像是冰雪初融;
沈筠披着厚厚的绒毯,站在稍侧后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云寄月安静地站在最边缘,肩头栖着那只纤薄的纸鹤,目光清冷地望向镜头。
“咔嚓——”
快门轻响,时光在这一刻定格。
照片洗出来后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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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成了最自然的柔光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意,画面温馨得不像话,仿佛他们只是一群在太平年月里聚会嬉戏的普通友人。
谢临洲拿着那张合照,看了很久很久。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对沈聿说:“再帮我单独拍几张吧。就穿这身。”
沈聿自然乐意。
在梨花树下,沈聿又为谢临洲单独拍了几张半身照。
他或站或立,目光或看向镜头,或微微偏向远方,鸦青长衫衬得他面容清俊,气质孤洁。
洗出来后,谢临洲仔细地翻看着。
他从中抽出一张最端正的——照片上,他正面站立,目光平静地直视前方,嘴角带着一丝温和笑意。
他拿着那张照片,反复端详了许久,久到沈聿都觉得有些奇怪。
终于,他抬起头,看向沈聿,声音很轻,却清晰得如同夜露滴落:
“若我死了…”他顿了顿,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便用这张,作遗照罢。比军装照……更像个人。”
沈聿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他上前一步,伸手拍了拍谢临洲的肩:“别胡说!什么死啊活的,净说些不吉利的胡话!”
“这照片就是留着日后看的,等风头过了,咱们再聚在这院里,还拍这么一张——到时候你可别板着脸,得笑开点才行。我们都要好好活着,谢木头,听见没?”
谢临洲垂眸,没说话,只极轻地点了下头。
望晴攥着半块糕点凑过来,仰着脸扯了扯谢临洲的衣袖:
“谢大哥肯定能好好活着!等以后不打仗了,街上太平了,我要把你的事儿说给学堂里的小朋友们听——说你怎么在敌人眼皮子底下藏消息,怎么护着我们,多英勇!”
苏砚卿也收起了方才的笑意:“沈聿说得对,眼下虽难,但总能熬过去。这照片,得留着给日后的我们,看如今的日子。”
沈聿见气氛松缓些,又恢复了往日的活络劲儿,拍了拍谢临洲的背:
“谢木头,听见没?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说!你可得记着,不许再提那些丧气话!”
谢临洲看着朋友们的反应,没有解释,也没有收回话,只是将那照片和香囊一起,无比珍重地收进了贴身的衣袋里。
他知道前路艰险,生死难料。
他早已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
但他希望,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最后留给这个世界的形象,不是那个双手沾满血污、身着敌国军装的“玉面阎罗”谢临洲,而是穿着鸦青色长袍、干干净净、仿佛还是淮安城里那个叫谢小满的龙国少年。
这个生日愿望,或许比“堂堂正正”更加奢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