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的夜晚被一层橙色的光晕笼罩，那是城市永不熄灭的灯火与太平洋上空水汽交织的产物。而在CDC洛杉矶分部大楼内，大部分楼层的灯光已经熄灭，只剩下零星几个窗口还亮着，其中一扇窗户后面，是霍夫曼博士的办公室。
埃里希·霍夫曼，一个年近五十、发际线已显着后退的男人，此刻正深陷在办公椅里。他的眼镜被推到了额头上，右手拇指和食指用力地揉捏着内眼角的睛明穴，试图驱散因长时间聚焦而带来的酸胀感。他面前的宽大显示器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基因序列比对图、流行病学曲线和临床病例报告摘要。所有的数据，都指向同一个名词——H1N1。
不是那个在历史教科书和年度流感疫苗中常见的那些流感，而是亚历山大·韦斯特在报告中描述的，那个带着隐隐威胁的新型变种。报告里那些刺眼的词汇在他脑中回响：“地雷式特征”、“神经侵袭性增强”、“免疫应答临界点”、“预估超过10万例重症”……然而，这份充满了预见性与紧迫感的报告，却被高层以“危言耸听”为由束之高阁。更令人不安的是，仅仅几周后，世界就开始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碎片化。
多个国家突然的、彻底的封锁，信息黑幕的降临，以及格陵兰岛那个语焉不详的“绝对安全设施”……这一切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他和少数几个同样心存疑虑的同僚，成了机构内部沉默的少数派。私下里他们支持亚历山大，而在眼下这种“一切如常”的官方基调下，几乎成了一种政治不正确的行为。
办公室里只有散热风扇低沉的嗡鸣和他自己疲惫的呼吸声。他点开了一份来自内布拉斯加州的新的病理切片电子图像，试图从那些被病毒侵蚀的细胞组织中，找到更确凿的证据来证明这不是“一种普通的流行性感冒”。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但略显犹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他办公室门口的寂静。随即，是几下轻轻的敲门声。
“请进。”霍夫曼头也没抬，目光依旧锁定在屏幕上那片代表着炎症与坏死的异常染色区域。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一个年轻的脑袋探了进来。是维恩·帕特尔，他团队里新来的助手，一个充满热情但显然还没完全适应CDC高压环境的印度裔小伙子。他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紧张和兴奋的神情，这种神情通常在刚入职的新人身上常见，但在最近这种压抑的氛围下，显得格外突兀。
“霍夫曼博士？霍夫曼博士！”维恩的声音比平时要高半个调，语速也快了些。
霍夫曼这才把目光从屏幕上移开，将眼镜拉回鼻梁，看向门口。“维恩？这么晚了，还没回去休息？”他注意到维恩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米黄色的、印有“机密”字样浮雕印章的硬质文件夹。那种文件夹的形制并非CDC内部常用。
“我……我本来要走了，博士。”维恩快步走了进来，小心地环顾了一下空无一人的走廊，然后轻轻带上了门，这个动作让他显得更加鬼祟。“但是，刚才来了几个人……他们说是国防部的。”
“国防部？”霍夫曼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结。疾病控制中心与国防部虽然有合作项目，但直接派人到他的部门，尤其是在这个时间点，显然极不寻常。
“是的，先生。他们看起来很……严肃。”维恩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将手中的文件夹递了过来，“他们指名要我把这个交给您。他们说，‘霍夫曼博士会明白的’。”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霍夫曼的脊背。他接过文件夹，封面上冰冷的“机密”二字在灯光下有些刺眼。他没有立即打开，而是抬头看向维恩：“他们还说别的了吗？比如，为什么要交给我？”
维恩摇了摇头，他的眼神中带着困惑：“没有，博士。他们只是把文件交给我，确认了您的身份和办公室位置，然后就离开了。整个过程很快，几乎没超过两分钟。”
霍夫曼点了点头，示意维恩可以离开了。但年轻人似乎还有些犹豫，站在原地，眼神里充满了好奇与不安。
“还有事吗，维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