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餐,是他们被困在地铁站以来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饱餐”。所谓的丰盛,不过是相对之前几天近乎绝食的状态而言。他们分食了所有剩下的压缩干粮、几罐已经过期的豆子罐头,以及最后几块能量棒。没有人说话,只有撕开包装纸的细碎声响和压抑的咀嚼声。食物粗糙而干涩,需要费力地就着少量珍贵的存水才能咽下,但那股久违的、实实在在的填充感,还是让虚弱的身体感到一丝慰藉,甚至带来一阵因血糖回升而产生的短暂晕眩。
吃完后,没有人再有精力交谈或计划。饱腹感催生出沉重的疲惫,与高度紧张后精神上的虚脱感混合在一起,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们。几人默默地找到站内那些给重伤员准备的简易医疗床,躺了下去。这些铁架床冰冷坚硬,铺着薄薄的、沾染了不明污渍的垫子,但比起之前直接睡在冰冷的水泥地或者长椅上,已经算是难得的“舒适”了。
然而,这种“舒适”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讽刺。他们都知道,这些床原本的主人,那些伤势过重或感染未知病毒的人,如今都有了更“舒适”和“长久”的归宿——黑色的裹尸袋,整齐地码放在站台最深处、在最黑暗的角落里像一堆等待处理的废弃货物。躺在这曾承载过死亡与痛苦的床上,每个人都感到背脊发凉,仿佛能透过薄薄的垫子感受到前任使用者临终前的挣扎与绝望。
他们一言不发,睁着眼睛,望着头顶上方那片被幽绿灯光勾勒出的、模糊而肮脏的天花板。脑海中不受控制地翻腾着对明天的设想,以及更深层的、对未知的恐惧。路线?他们只有丹尼尔根据无线电里模糊信息和一张在站务室找到的皱巴巴的旧地图推测出的大致方向。危险?无处不在,形态未知,数量未知。那微弱的希望,像黑暗中摇曳的一点烛火,既指引着方向,又清晰地照出了周围深不见底的黑暗。这种矛盾的感觉让心跳加速,肾上腺素在血管里悄无声息地涌动,带来一阵阵心悸和肌肉的轻微颤抖,与身体的疲惫感激烈交战。
最后,是意志力强行压下了这纷乱的思绪。他们明白,此刻睡眠是比食物更宝贵的资源。必须休息,必须恢复哪怕一丝一毫的体力。于是,他们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在弥漫着消毒水、霉味和死亡气息的空气中,艰难地沉入了一种充满不安幻象的浅眠。
第二天清晨,是第一缕吝啬的阳光透过障碍物的缝隙,在地面上投下斑驳光斑的时候,杰克醒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怎么睡熟。他几乎是立刻从医疗床上坐起,动作因为僵硬而显得有些迟缓。他没有丝毫犹豫,用略显沙哑但足够清晰的声音叫醒了其他人。
“该走了。”
简单的三个字,像一道指令,瞬间驱散了所有人残存的睡意。没有退路了。这个认知像冰冷的钢针,刺入了每个人的大脑,让他们瞬间清醒。他们默默地收拾起少得可怜的行囊——几个几乎空了的背包,里面装着仅剩的少量饮用水、一些可能用得上的零碎物品(比如丹尼尔的地图和无线电,虽然后者已经很久没有接收到新信息),以及充当武器的简陋工具,比如撬棍和钢管。
挪开障碍物的过程紧张而缓慢。每移动一件杂物,都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杰克始终守在缝隙旁,紧握着一根沉重的铁管,眼睛死死盯着外面昏暗的走廊,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冲出来的东西。幸运的是,外面依旧保持着死寂。
当障碍物被移开足够一人通过的缝隙时,一股比站内更冰冷、更复杂的气流涌了进来。它不但混合着城市废墟特有的尘埃味、隐约的腐烂气息,更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荒凉感。
他们一个接一个,侧身钻出了这个囚禁他们多日的“避难所”,重新踏上了地铁站的内部走廊。
走廊里的景象,比他们记忆中=更加触目惊心。曾经色彩鲜艳、宣传着各种商品和服务的广告牌,如今大多破损、剥落,或被深褐色的、已经干涸凝固的飞溅状液体所覆盖。一幅巨大的旅游广告上,“体验纽约无限活力!”的标语下方,是一大片喷射状的血迹,甚至能看到几个模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