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徇财自顾已是须发花白的老人,年纪越大心肠越软,也就容易多愁善感起来。
他透过窗户,看向书房外的儿媳正拉着小孙子去洗漱,年老的妻子和儿子还在堂屋里等着自己回去就餐。
这一家老小的安生日子都靠自己的地位维持着,万一自己也有个什么不测,虽不至于像李尔福说的那么惨,但他家从此就不太平了。
“福子,你先回去吧。”温徇财好似缓过劲儿,安慰道,“汗青的事儿,包管不牵扯你。”
然后又见李尔福似是愣了愣神,温徇财蓦然恢复了平常气定神闲的语气,说道:“陆汗青和江丹心不可能是共谍,也不会是共谍,我绝不能让白可久把这个帽子扣在他们头上!”
对于温徇财来说,这无异于给自己的死对头送了一个话柄,稍有不慎能把自己一整条船的人拉下水。
他想了想先给熟识的日伪官员打了个电话,也是能制衡白可久的人。
“喂,王兄么?是我,警察局长温徇财……听说特务处的白可久把一家旧书铺子端了,还误杀了我一个属下……”
李尔福见此,便悄然离去。
回到使馆区,才发觉遍地都是特务。他抹了一把眼泪,现在不是伤心为同志牺牲哭泣的时候,他装作往常一样回了沈公馆。
“爸,我回来了!”
“哎,明二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时间回到现在,李尔福眼瞧着温徇财的车来了东城门,他和沈楠便亲自去迎接。
温徇财也不下车,让旁边的小巡警给白可久递了一张纸条子。
白可久看了条子是某位日伪高官亲笔信,让他给温徇财留个面子。白可久脸色变得难以言喻,随即带队离开,这回巡警也不再拦着路。
那些看热闹的行人也散了场,还有人遗憾嘀咕“两群狗汉奸居然没打起来,啧啧啧”。
“福子,你师父那事儿算是翻篇儿了,白可久不会再敢捏着这事儿难为你们,但你们也不能揪着这事儿找他的茬儿。”
温徇财面显疲惫地一说这话,李尔福就知道昨天一整天他也没闲着,尽找他的那些故交朋友把陆汗青夫妇的事儿压下去。
李尔福心里本就对白可久残害战友之事怨恨不已,但面对温徇财就把这种感情转化成徒弟对师父冤死的忿忿不平:
“那我师父和丹心姐两条人命就这么白死了?任由白可久糟践!”
温徇财坐在车里,冷眼瞥了他这“傻徒孙”一眼,问:“你还想怎么着?难不成真想带着一帮人给你师父报仇不成?要去你自己去,甭扯上别人跟着你作死!”
“师爷不让我干,我就不干了,您别动气。”李尔福连忙圆话说。
温徇财见他浓眉大眼尽显忠厚,旁边的沈楠依旧是一副混吃等死的短命样,心里也是不耐烦,说道:
“福子对兄弟讲义气是好事儿,但做人不要太实诚,甭让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啊?”李尔福这回是真的疑惑,温徇财为何突然对自己说教起来?
“没你带着你师父跟沈楠做买卖会惹这祸事儿?要是他能低调点儿会引着姓白的过来咬你们!”温徇财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信了李尔福编的托辞,反正他把火儿全发给沈楠身上了,“沈楠,今儿个是你爹的丧事儿,光给你自个儿办活丧算咋回事呀?真是荒唐。”
沈楠心里明白温徇财能对自己发脾气,那是真把李尔福当成“自己人”。他只能勉强笑着:
“温爷说的对,是我荒唐了。我一会儿就去给我爸送丧去……”
“唉,这世道也够荒唐的。”温徇财见沈楠服软,心火转为哀叹,声音低的只有沈楠和李尔福能听得见,“我一把年纪了,还帮你们演了秦桧为岳飞洗冤的戏码。”
岳飞指的是陆汗青与江丹心,秦桧自然指的是他们那些被骂成走狗的伪警。温徇财这样说就引人深思。
温徇财也不管沈楠与李尔福是什么反应,就让司机送自己回了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