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把“在呢,还要再远”说完,被窝忽然像被谁轻轻拎起一角,风从脚底灌进来,却不是冷,而是一股带着豆浆味的热气,像早点摊刚掀笼屉那一瞬。猫打了个哈欠,尾巴尖那颗“亮前星”竟顺着哈欠飘出来,悬在你鼻尖前,一闪一闪,像给黑夜打了个逗号。
你伸手想抓,星却自己裂开,掉出一张更薄的票,薄得能透光,票面上却一个字也没有,只有七个小洞,排成一把勺子的模样。你拿近闻了闻,票纸带着淡淡的金属味——小时候偷攒的汽水盖就是这味儿。票根忽然自己卷成一根极细的吸管,轻轻戳在你唇边,像哄你喝一口看不见的可可。
你下意识含住,一股子“咯吱”声立刻从舌根窜上来,像有人把旧磁带倒着放,磁带里录的是七年前冬天你踩雪回家的动静:鞋底压雪“咯吱”、钥匙碰门“叮铃”、奶奶掀棉门帘“哗啦”、电视机里《天气预报》片头“滴滴——”……所有声音被这根吸管压成一条线,顺着喉咙往下溜,最后“啪”地落在心口,变成一颗更小的雪粒子,雪粒子不化,反倒自己长出一截毛茸茸的尾巴,尾巴尖勾着你那七颗杏核里最钝的一颗,轻轻摇。
摇到第三下,被窝忽然变得极深,深到能装下整条弄堂。你听见弄堂口有人喊“豆浆要没啦——”,声音像从很远很远的纸杯里传来,纸杯底部戳了个洞,洞外是更年轻的你,正踮脚把两枚硬币拍在木板上,硬币还沾着体温,烫得木板“吱”了一声。卖豆浆的老奶奶接过钱,顺手往你手里塞了根塑料吸管,吸管壁印着一行模糊的小字:慢点喝,烫。
你低头想吹一吹,却发现手里根本不是豆浆,而是一盏更小的路灯,灯罩就是那根吸管吹成的泡泡,泡泡里晃着半口白色,像没喝完的豆浆,又像没说完的话。路灯“啪”地自己亮起,亮得只够照见你的鞋尖,鞋尖上沾着一片更早的雪,雪里嵌着半粒黑芝麻——那是奶奶去年包汤圆掉在你围巾上的,你一直忘了拍掉。
雪粒子忽然从你心口蹦出来,落在那片黑芝麻上,芝麻立刻“嘭”地长成一颗更圆的汤圆,汤圆自己滚,滚到猫尾巴旁边,猫睁眼,拿爪子轻轻一拨,汤圆裂成两半,馅儿不是糖,而是一小把更软的钥匙,钥匙齿是七段“咯吱”声拼成的,钥匙柄写着:慢点拧,门旧。
你捏起钥匙,被窝便自动掀出一条缝,缝外不是房间,而是一条更窄的楼梯,楼梯扶手上晾着七双袜子,袜子颜色从灰到白,像把七年里的冬天挨个挂出来晾。楼梯尽头是一扇更小的木门,门楣低得必须弯腰,门板上用粉笔写着:回家先敲门,三短一长。
你照做。指关节刚落第三下,门就自己开了,门后不是客厅,而是一张更旧的小床,床腿用《电视报》垫得歪歪扭扭,报纸上日期正好是七年前的今天。床头摆着一只搪瓷缸,缸里插着七根吸管,吸管口各咬着一个牙印,牙印深浅不一,像七个小你排排坐,正轮流喝同一杯凉掉的豆浆。
你刚想走近,搪瓷缸忽然自己倾斜,缸底剩的最后一滴豆浆落下去,落在地板上,却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像有人把整口井倒扣。地板随即变软,软成一块更厚的糖纸,糖纸中心鼓起一个小包,包里有东西往上顶,顶破后竟是一颗更慢的闹钟,闹钟指针是两根头发,走得比心跳还懒,表盘上却写着:别急,再等七秒。
你数到七,闹钟“噗”地瘪下去,变成一张更薄的车票,车票背面印着七行小字:
1. 慢一步,雪就厚一厘米。
2. 慢两步,奶奶就年轻一岁。
3. 慢三步,钥匙就软一度。
4. 慢四步,豆浆就热一回。
5. 慢五步,被窝就深一丈。
6.慢六步,星星就亮一分。
6. 慢七步,回家就近一秒。
你读完,车票便自己沿着虚线撕成七条,每条一扭,就变成七根更细的小梯,梯子一头搭在你胸口,一头伸进猫刚刚打哈欠的嘴里。猫不躲,反而张嘴接住,像接一颗飞来的雪球。七根梯子瞬间被猫吞进去,猫肚子随即鼓起七个更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