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匠坊的熔炉彻夜喷吐赤焰,沈炼的皂靴踩过满地滚烫的铜屑。他展开《火龙经》残卷,泛黄的桑皮纸上,墨线勾勒的“火龙出水炮”图纸旁,朱砂批注“需以圣油润膛,方得千里穿杨”。
“圣油?”老匠人王铁锤用铁钳拨弄炉膛,“可是白莲教那浸泡经文的桐油?上月沈大人从佛郎机炮管里刮下来的黑油,我还留着半罐。”他从墙角陶瓮中舀出半瓢粘稠黑液,油面浮着几缕焦黄经文碎片——正是“真空家乡,火狱永生”的残句。
沈炼将圣油滴入炮膛模具,铜水在砂型中凝固的刹那,黑油竟沿膛壁纹路渗透,形成螺旋状的导流槽。“《火龙经》说‘龙身七节,节节生烟’,”他指尖划过图纸上的“分火装置”,“这圣油遇高温气化,可引燃炮弹内的‘霹雳子’,使其在空中分裂。”
突然,匠坊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苏芷晴掀帘而入,怀中抱着的铜匣沾满泥污:“沈大人!西苑严府的马车在卢沟桥附近起火,烧死了三个工匠——他们正在仿造‘连珠霹雳炮’!”
沈炼的瞳孔骤缩。他想起《天罡造册》的批注:“严党窃技,必欲毁之而后快。”此刻严府工匠的死,分明是警告——若敢复原火龙出水炮,便是这般下场。
三日后,卢沟桥畔的校场戒备森严。嘉靖帝的龙辇停在观礼台最高处,他裹着玄色貂裘,指节叩击着扶手上的翡翠扳指:“沈炼,你这‘火龙出水’,当真能射五里?”
“回陛下,”沈炼躬身指向校场尽头的靶标——那是严嵩在辽东的私宅模型,青瓦白墙,檐角挂着狼头徽记,“若以圣油润膛,炮弹可携七枚‘霹雳子’,空中分裂后精准命中。”
严嵩站在观礼台另一侧,蟒袍下的双手紧攥成拳。他昨夜收到密报:沈炼已找到《火龙经》全本,若试射成功,自己与蒙古的交易、白莲教的渗透,都将暴露无遗。“陛下,”他突然出列,“火龙出水炮耗资巨大,且圣油乃白莲教邪物,恐伤天和……”
“严卿怕伤天和,还是怕伤你的‘天和’?”嘉靖帝冷笑打断,目光扫过沈炼手中的青铜炮管,“朕准了——射!”
沈炼点燃引线,火龙出水炮发出闷雷般的轰鸣。炮口喷出的火舌中,炮弹拖着七道尾烟升空,在百丈高空突然炸开——七枚霹雳子如流星坠地,精准击穿靶标模型的七个要害:正厅、账房、密室、兵器库……青瓦碎裂声中,模型内的火油被引燃,顷刻间浓烟滚滚。
观礼台死寂无声。嘉靖帝的龙袍无风自动,他盯着燃烧的靶标,突然厉喝:“严嵩!你辽东的私宅,何时改成了这般模样?”
严嵩的额头渗出冷汗。那靶标正是按他私宅的布局打造,七枚霹雳子击中的位置,恰是他藏匿与蒙古交易的密函、白莲教圣油、以及《九边密档》的暗格。“陛、陛下明鉴……”他踉跄跪地,“臣……臣从未见过此炮!”
“没见过?”沈炼上前一步,将《火龙经》残卷掷在严嵩面前,“这书上的‘分火装置’,与严府工匠仿造的炮膛图纸,一模一样。”
千里之外的辽东,严嵩的私宅内,管家正捧着账本向主人禀报:“老爷,宣府的战马款已到账,蒙古可汗的密信也译出来了……”话音未落,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七道火流星撕裂云层,精准砸向宅院的七个方位。正厅的梁柱被拦腰斩断,账房的银柜被霹雳子贯穿,密室的暗格在爆炸中敞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十桶白莲教圣油,桶身贴着“癸亥年冬,严府收蒙古战马三千”的标签。
“保护老爷!”护院们举着刀枪冲向火海,却被圣油燃烧的黑烟呛得睁不开眼。更骇人的是,烟雾在空中凝聚成巨大的狼头图腾,与二十年前宁夏兵变时,明军尸体上浮现的图腾分毫不差。
严嵩从密道爬出时,右臂已被烧伤。他望着燃烧的宅院,突然想起沈炼的话:“圣油遇血则燃,不死不休。”此刻他才明白,自己用圣油铸造火器、控制白莲教,最终却被这“邪物”反噬——火龙出水炮的七道火流星,不仅烧毁了他的私宅,更烧毁了严党二十年的布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