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彻底黑透了,像一口大黑锅倒扣下来,只有几颗星星稀稀拉拉地挂在天边,那点光,连脚下的路都照不清。
我瘫在山洞里的地上,浑身像是被抽了骨头,软得像摊泥。胳膊、腿、腰,没一处不疼,又酸又胀,抬都抬不起来。山洞里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混着泥土和苔藓的潮气,闻着有点恶心,但又让我心里莫名地踏实。
那一堆血糊糊、沉甸甸的野猪肉就堆在旁边,像座暗红色的小山。看着它们,我咧了咧嘴,想笑,可嘴角刚扯开,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滚了下来,又咸又涩,流进嘴里。说不清是累的,是吓的,还是高兴的。
但只流了几滴,我就狠狠用手背抹掉了。哭啥?有啥好哭的?该高兴!这么多肉,能换好多钱!读书的指望更大了!
可高兴了没几秒钟,心里猛地一咯噔——坏了!天都黑成这样了!我还没回家!
奶奶!奶奶肯定要炸锅了!我这一身血污,这么晚回去,咋交代?
一想到奶奶那张拉得老长的脸,那双像钩子一样的眼睛,还有那些能剐掉人一层皮的骂人话,我吓得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也顾不上浑身散架似的疼了。
不行!得赶紧回去!还得把这一身血弄干净!
我慌里慌张地跑出山洞,借着微弱的星光,摸索到附近一条小山涧边。水冰凉刺骨,我也顾不上了,捧起水就往脸上、手上、胳膊上猛搓。血干涸了,粘在皮肤上,很难洗掉,指甲缝里更是塞满了黑红色的血痂和油腻腻的脂肪,怎么抠都抠不干净。
水面上映出我模糊的影子,脸上东一道西一道的血痕和泥印子,头发也乱得像草窝,眼睛因为疲惫和害怕瞪得老大,看着像个逃难的小鬼。
管不了那么多了!大致搓了搓,看起来没那么吓人就成。我又把外面那件沾血最厉害的外衣脱下来,就着冰冷的溪水胡乱揉搓了几下,拧干,也顾不上还湿着,直接塞进背篼最底下,用之前割的猪草严严实实地盖住。
做完这一切,我才稍微松了口气,但心跳还是快得厉害。赶紧小跑着回到拴老黄牛的山坳。老黄牛等得不耐烦了,喷着响鼻,蹄子刨着地。
“老黄,乖,咱回家了,今天对不住啊。”我拍拍它的脖子,声音还有点发颤,牵着它急匆匆地往家赶。
夜路不好走,深一脚浅一脚。周围黑黢黢的山影子,像一头头沉默的怪兽,夜风吹过树林,发出呜呜的响声,平时听着没啥,今天却觉得格外瘆人,总觉得那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
我心里发毛,忍不住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起来。手里紧紧攥着牵牛的绳子,手心全是冷汗。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起坑底野猪那双瞪着的眼睛,还有那浓重的血腥味……会不会引来别的野兽?山里有狼吗?有豹狗吗?它们闻着味跟过来怎么办?
越想越怕,后背凉飕飕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我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冲回了村口。
越靠近家,心里的害怕慢慢被另一种紧张取代了。院坝里还亮着昏黄的灯光,隐隐约约能听到说话声,还没睡。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点,低着头,牵着牛,慢吞吞地挪进院坝。
果然,梧桐树下还坐着几个人,大伯、四叔他们还在抽烟闲聊。奶奶正站在堂屋门口,脸黑得像锅底,一双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来,立刻钉在我身上。
“死到哪点去了?!现在才死回来!牛日的,喊你喂个牛,你要喂到月亮晒屁股是不是?皮子又痒了找抽呢?”奶奶的破锣嗓子立刻炸开了,唾沫星子几乎要隔空喷到我脸上。
我心里咚咚打鼓,头垂得更低,声音小得像蚊子叫:“牛……牛跑远了点,找草吃,我追了半天……”
“追牛?追你妈的牛!我看你是野疯了!一身搞得啥子鬼样子?泥里打过滚啊?”奶奶几步冲过来,枯瘦的手指差点戳到我鼻子上,狐疑地上下打量我。
我吓得心脏都快停跳了,生怕她闻到什么味道,或者看到我指甲缝里的血丝,赶紧把双手缩进袖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