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晰无比:
“已经得到了。”
庄姜混沌的大脑处理着这几个字。
没有预想中的震惊或追问,一种奇异的、近乎荒谬的“果然如此”的情绪,混杂着酒精,缓缓沉淀下来。
他点了点头,动作因为醉意而显得有些迟缓笨拙。
对,这才是他认识的梅比乌斯。
目标明确,手段莫测,达成世人难以企及的终点,对她而言,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实验室里再次陷入寂静,但这次的寂静不同于之前的凝滞,更像是一种…空洞的回响。
酒精让思维变得直接而缺乏过滤。
在得到那个石破天惊的确认后,庄姜几乎是顺着那点头的惯性,倚着冰冷的椅背,仰头看着站在光晕与阴影交界处的她,又问了一句,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困惑:“那?快乐吗?”
“……”
梅比乌斯沉默了。
这一次的沉默,比刚才更加深沉,更加…具有实质的重量。
她脸上那层平静的伪装,似乎被这简单到幼稚的三个字,敲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裂痕。
她的目光从庄姜脸上移开,投向实验室深处那片被仪器和阴影占据的黑暗。
那里有她无数个日夜奋斗的痕迹,有她攀登生物学巅峰的证明,有她…从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取得的那份至关重要的“素材”。
那滴血,最终补全了她永恒拼图的最后一块。
她得到了。
她成功了。
她超越了凡人的极限,挣脱了死亡的枷锁,成为了近乎不灭的存在。
理论上,她拥有了近乎无限的时间去探索、去征服、去实现任何她想实现的目标。
可是……
目标?
当“永生”与“不灭”本身从遥不可及的终点变成了触手可及的现状,当“不会死”从需要奋力争取的条件变成了如同呼吸般自然的属性,那些曾经驱动她不顾一切、让她燃烧所有热情和偏执的“目标”,仿佛在达成的那一刻,就骤然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和意义。
她站在了山顶,却发现四周只剩下茫茫云海,以及脚下这座再也无法提供攀登乐趣的、冰冷的峰顶。
快乐?
这个词太过简单,太过…人性化了。
它属于那些被有限生命所驱策、在短暂拥有中感受欢欣的芸芸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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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她而言,这种感觉早已在漫长的、唯有前进的旅途中被稀释、被遗忘,最终,在达成“终极”的此刻,彻底消散无踪。
她不再有非做不可的事,不再有非战胜不可的敌人,不再有非抵达不可的彼岸。
永恒的时光在她面前铺开,如同一片无边无际、空无一物的荒漠。
她沉默着,绿色的竖瞳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一丝…惘然。
那是一种失去了所有坐标后的、深邃的虚无。
这沉默本身,就是最震耳欲聋的回答。
然而,就在这沉重的静默几乎要凝结成实体时,梅比乌斯的嘴角却忽然牵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轻的、意味难明的嗤笑。
她似乎想说什么,或许是一句惯常的、带着刺的反讽,或许是什么别的……
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到庄姜身上,准备开口。
却见椅子里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睛。
头歪向一边,靠着冰冷的椅背,他竟然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里,毫无征兆地睡着了。
酒精和疲惫最终压倒了他强撑的清醒,将他拖入了沉沉的梦境。
梅比乌斯已经到了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她看着他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睡在自己实验室这张并不舒适的椅子上,醉意和睡意让他平日里那份疏离和警惕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属于生命本身的沉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