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森沉默了。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一幅小型海图前。
这幅图,是他自己绘制的,上面标注了很多他自己发现的航道和暗礁。
“四叔,您来看。”
郑森指着地图上的北方,手指缓缓向下移动。
“陈墨坐拥京师、江南、中原、辽东、西北、西南……”
“整个华夏版图,几乎已尽落其手……”
“他手里有粮,有兵,有矿,更有超越这个时代的火器和工匠。”
“他的战船,虽然现在数量远不及我们,但您也听说了,仅仅五艘船的战力就如此恐怖。”
“那是跨时代的产物,不是靠数量就能堆死的。”
郑森转过头,目光灼灼的看着郑芝凤。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战争。”
“明面上,我们在海上似乎占尽优势,但实际上,父亲是在拿郑家多年的基业,拿全族几千口人的性命,在赌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胜算。”
“甚至陈墨根本就不用打,只要全面封锁海陆商贸,咱们自己就会因为没钱没粮而崩溃。”
“陈墨之所以现在没有对我们赶尽杀绝,只是因为他在等。”
“等什么?”
郑芝凤下意识问道。
郑森一字一顿说道。
“等我们民心尽失,军心涣散,等我们众叛亲离!”
“到时候,他甚至都不用出动一兵一卒,只要他那面华夏的旗帜到了这安平,我们便会不攻自破!”
说到此处,郑森一阵心痛,声音也变得有一丝颤抖。
“四叔,您说,我们输得起吗?”
“别说陈墨,荷兰人都不会放过这个吞并我们的机会,到时候,郑家上下,除了引颈受戮,还能有什么下场?”
郑芝凤听得冷汗直流。
这些道理,他隐隐约约也懂一些,但从未像此刻,被郑森如此清晰,如此残忍的拿到明面上说出来。
“那……依你之见,咱们该怎么办?”
郑芝凤的声音有些干涩。
“难道我们真的现在就要投降?”
“大哥的脾气你也知道,他有他的骄傲,是不会甘愿屈居人下的,况且,现在谁敢提投降,弄不好他真的会一刀砍了谁。”
郑森摇了摇头,目光坚定的看向郑芝凤。
“郑家,不仅只有父亲一个人!”
“还有四叔、还有堂叔公,有几万将士,有无数的族人。”
“我们不能为了父亲一个人的执念,让整个家族陪葬!”
郑芝凤的心脏狂跳,他已经猜到了郑森想说什么,但又不敢相信。
“森儿……你的意思是……”
郑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握住了郑芝凤的手。
“四叔,您是看着我长大的,也是最疼我的。”
“您也清楚,现在的局势,已经到了悬崖边上,父亲派您去泉州府布防了吧?”
郑芝凤尴尬一笑。
“没错,因为顶撞了大哥,他让我去泉州待着……”
郑森点了点头。
“四叔,到了泉州府,您要多看,多听,看看那些百姓的眼神,听听底层将士们的怨言。”
“然后,您要为郑家,留一条后路。”
“后路?”郑芝凤喃喃自语。
“对,后路!”
“若是陈墨大军压境,不要死守,保存实力,不要让兄弟们做无畏的牺牲。”
“如果……我是说如果,局势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您要替郑家,做一个决断!”
郑森走到窗前,确定没有人偷听,才继续说道。
“陈墨要的,是华夏一统,天下归一。”
“他不是嗜杀之人,就连满清,他都能容得下,未必容不下我郑家。”
“如果我们能在他大军压境之时,放下武器,或许……郑家还能保全香火,甚至能在新的华夏,找到一席之地!”
说到这里,郑森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和哽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