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回到萧宅时天已经黑了。雨水顺着他的衣角往下滴,在地板上积出一小片水渍。他没换衣服,径直走进书房,把铁盒放在桌上。玻璃瓶也拿出来,和照片并排摆好。
陈伯跟在后面,手里拿着干布想给他擦身上的水。萧砚摆了摆手,他便站在一旁不说话。
“大夫明天能来?”萧砚问。
“能。”陈伯点头,“我亲自去接。”
萧砚坐下来,手指敲了敲桌面。那瓶底的三个字还在他脑子里转——济民。父亲的钱、谢云启的车、老花匠被打,全都绕不开这个药局。
门突然响了两声。
两人同时抬头。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是女人的声音:“萧砚?”
是简凝。
萧砚站起身,拉开门。她站在廊下,穿了件墨绿旗袍,头发松松挽着,鬓边别着一朵白山茶。手里提了个食盒,外面包着蓝布。
“下雨了,我给你送点热汤。”她说。
萧砚侧身让她进来。她踩着高跟鞋走过门槛,裙摆轻轻晃了一下。她把食盒放在书桌对面的圆几上,打开盖子,里面是一碗鸡汤,还冒着热气。
“趁热喝。”她把勺子递过去。
萧砚没动。他盯着她右手小指那道疤,想起她在沈家祠堂外跪了三天三夜的事。那时候没人知道她是真千金,只当她是养女争宠。
“你有事。”他说。
简凝笑了笑。“没事就不能来看你?”
“你从来不做没目的的事。”
她顿了一下,眼神没变。从食盒底层拿出一只瓷杯,倒了半杯汤。“我知道你在查沈夫人死的事。”
萧砚看着那只杯子。杯沿有一圈淡淡的红痕,是她的口脂留下的。
“所以呢?”他问。
“沈家的事,到此为止。”她说,“简柔已经被送走,沈夫人也死了。再查下去,对你没好处。”
萧砚冷笑一声。“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谢云启在背后。”她抬眼看他,“我也知道你最近见了裴渊。”
萧砚没否认。他伸手拿起那只杯子,指尖蹭过那圈红痕。温度还没散。
“你怕了?”他问。
“我不是怕。”她声音低了些,“我是劝你。你现在动的不是一个人,是一张网。你爹当年就是查到了不该查的,才被送到南洋。”
萧砚的手停在杯沿。
“你怎么知道我爹的事?”他盯着她。
简凝没躲开视线。“因为我娘以前是沈家的丫鬟。她告诉我,你爹最后一次来沈家,是来找一个叫李德海的人。”
萧砚猛地抬头。
“济民药局的老板。”她说,“你爸给了他五百银元,让他配一种药。那种药……能让人慢慢失智,最后疯掉。”
萧砚的呼吸重了几分。
“你爸本意是治沈老爷的老年痴呆。”她说,“可那药被人改了方子。沈老爷吃了三个月,就开始打人、砸东西。沈夫人为了保家声,把他关进后院。后来……他就死了。”
萧砚的手指收紧。
“然后呢?”他问。
“然后你爸发现不对,开始查。”她说,“他查到药是李德海配的,但方子是别人给的。那个人……戴金丝眼镜。”
萧砚的喉咙动了动。
“谢云启。”他吐出这个名字。
简凝点头。“可你爸还没来得及揭发,就被调走了。走之前,他把证据藏了起来。现在你找到了。”
萧砚放下杯子。瓷底磕在桌上,发出轻响。
“你把这些告诉我,是为了什么?”他问。
“为了让你停下。”她说,“谢云启不是你能碰的。他背后有人,军部、政界都有他的人。你要是继续查,只会像你爸一样,被送走,或者……更糟。”
萧砚盯着她看了很久。
“那你呢?”他忽然问,“你接近我,就是为了阻止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