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迫切想知道,李青云那手神乎其神的厨艺,那套让他脑瓜子嗡嗡响的道理,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李青云像是早料到了,没多废话。
等他再上门,直接把他领进了厨房。
没菜没肉,没开火,就俩人对着空灶台坐着,气氛静得有点像说书先生嘴里的“高手传功前夜”。
“何师傅,”李青云开口了,眼神平静,“你掂了十几年大勺,觉着炒菜最要紧的是个啥?”
“火候啊!”傻柱脱口而出,“火候不到,味儿进不去;火候过了,菜就柴了!这谁不知道?”这是厨子的看家本事。
李青云却轻轻摇了摇头:“火候,是个面儿上的东西。里头真正的门道,是‘过热’。”
“过……过热?”傻柱懵了。这词儿听着新鲜,跟炒菜八竿子打不着啊。
李青云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又提过暖壶,慢慢往里倒热水。
“你看,热水进冷杯子,热乎气儿从水跑到杯子上,这就是‘过热’。”
他放下暖壶,手指虚点着锅灶,“锅就是中间那道桥。火苗的劲儿,通过锅,传到菜上。不同的菜,软硬、干湿、里头结构不一样,接这股劲儿、传这股劲儿的速度也不同。
琢磨明白这个,你就不用死记硬背啥‘大火爆炒’、‘小火慢炖’了,你能明白为啥非得这么干。”
他顿了顿,接着说:“比方说炒腰花,那东西松散,里头都是小眼儿,热劲儿传得飞快!
所以得油滚烫、火苗蹿高,‘刺啦’一下,瞬间把外面封住,里头的汁水就跑不了。
你要是慢一丁点,热劲儿进去多了,里面的肉猛地一抽缩,得,嚼着就跟皮筋似的了。
再比如炖五花肉,肥瘦夹着,纹路紧实,就得用小火,慢慢地咕嘟,让热劲儿不慌不忙、匀匀乎乎地透进去,把肥油熬化喽,瘦肉炖烂糊喽。”
他话说得不紧不慢,没啥高深词儿,却把厨行里最凭感觉的“火候”,掰开了揉碎了,成了能看清的道理。
傻柱听得眼睛发直,他炒了半辈子菜,全凭经验和手上感觉,哪想过这烟熏火燎的背后,藏着这么硬邦邦的理儿?
可心里一琢磨,自己过去那些做成了的、做砸了的菜,好像还真能跟这“过热”的说法对上号!
“再说这味道,”李青云又开口了,“你觉得一盘好菜,味儿该是啥样?”
“咸淡得宜,五味调和呗。”傻柱答得顺溜,这是基本功。
“调和,可不是把几样味道搅和一块儿就完事儿。”李青云看着他,“得讲个先后,分出层次。”
他顺手捏起一小撮盐,又指了指旁边的糖罐。
“盐,提鲜,增咸,可它劲儿大,要是下手早、放得多,‘噌’一下就能把菜里的水逼出来,肉就容易变柴。
糖呢,能中和味道,让鲜味更柔和,但它化开、进味儿需要工夫。”
他比划着,“所以好多菜讲究分着下料,或者后放盐,或者巧用点糖。
让咸味儿、鲜味儿,还有别的辅料的味道,排着队,一样一样在吃的人嘴里冒出来,这叫有层次。不能一锅烩,所有味道糊成一坨,那就埋汰了。”
层次?排队?傻柱感觉自己像个刚开蒙的学生,听先生讲天书。
可他一回想李青云那碗“开水白菜”,那汤,刚喝觉得清淡,可越品鲜味越往上顶,最后满口留香,可不就是这“排队”和“层次”到了极致么?
“还有这个,”李青云从菜篮子里摸出个最普通不过的白萝卜,“搁你手里,可能也就是切块炖汤,或者擦丝凉拌。
你看好了……”他不知从哪儿摸出把小刀,不是菜刀,倒像是刻章子的刻刀,手腕子极稳地一转,刀尖就在萝卜上灵巧地划动起来。
只见萝卜皮屑簌簌落下,没几下,一朵层层叠叠、活灵活现的萝卜牡丹,就在他指尖绽开了!
那花瓣薄得透亮,连纹路都清晰可见,巧得让人不敢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