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想着李青云说的“过热”,伸手调了调灶火,没像往常那样烧得呼呼响,而是让火头保持中不溜,让热乎气儿能匀着往里去。
下料的时候,他也没把盐和酱油一股脑倒进去,而是分了三回。
头一回,汤刚有点滚边儿,撒点盐进去,让个底味慢慢渗;
第二回,白菜塌下去一半了,加点酱油,又悄悄从自己兜里摸出个小纸包,抖了点点糖星子进去,说是和味提鲜;
最后一回,临起锅了,再补点盐,把咸鲜口找足。
他还记着“抬身份”这茬。找来个胡萝卜,凭着记忆里那萝卜牡丹的影子,拿着小水果刀,笨手笨脚、却又全神贯注地,刻了几朵歪歪扭扭、但勉强能看出是花骨朵的胡萝卜玩意儿。
当加班的工友们拖着快散架的身子骨走进食堂,闻到空气里那股跟往常不一样的、带着层层香气的味道时,都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等到打菜的时候,看见自己碗里那熬得火候正好、不再烂糊的白菜,汤看着也清亮了些,上面还摆着个小小的、橙红色的胡萝卜花,一个个都惊讶地睁大了眼。
“嘿!今儿这熬白菜味儿正道啊!”
“是嘞!吃着鲜灵,还不死咸!”
“这萝卜花谁鼓捣的?傻柱,行啊你!”
“行啊傻柱!真没看出来,你这勺把子还真有两下子!”一个粗嗓门工人边嚼边喊,冲窗口翘了翘大拇指。
“就是!这味儿,绝了!比中午那顿还够意思!”旁边有人跟着附和。
一句接一句的夸赞,像小钉锤似的,轻轻敲在傻柱的心口上。他杵在打饭窗口后头,看着大伙儿狼吞虎咽的劲儿,看着他们脸上那满足的样儿,多少年了,没听过这么实在、冲着他何雨柱手艺来的话。
一股热乎气儿“噌”地打心底里冒起来,嗖嗖地窜遍了全身,连手指头尖都觉着暖烘烘的。
这感觉……咋说呢?比秦淮茹软着嗓子说一百句“柱子你真好”,比一大爷易中海拍着他肩膀夸一千句“柱子你是好样的”,都来得踏实!来得舒坦!
这不是谁靠着谁,指着谁,这是实打实的,被人瞧得起!是靠自己这身糙了吧唧、却真能派上用场的手艺,换来的敬重!
头一回,他咂摸出点儿滋味来了,李青云嘴里那个“值”,到底是啥意思。
他赶紧低下头,怕人看见自己有点发酸的眼圈和那控制不住想往上咧的嘴。手里那柄磨得锃亮的大铁勺,被他攥得死紧,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
这一顿夜班饭,像在他那灰扑扑的世界里,划开了一道口子,光“呼啦”一下就照了进来。
工友们真心的夸,食堂主任那张惯会看人下菜碟的脸上藏不住的惊疑,连后厨那几个平时不太拿正眼瞧他的小学徒,眼神里都多了点别的东西……这些,都像是一针针扎进他快干瘪了的腰杆子里。
他往李青云那小屋跑得更勤了。现在不单是去找答案,更像……嗯,像小学徒凑老师傅跟前,带着点儿恭敬,还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虔诚劲儿。
李青云也还是老样子,不藏私,讲的都是根儿上的东西。啥食材有个啥脾气,味道咋搭配才不打架,火候轻了重了差在哪儿,甚至一桌菜咋上能有起伏……听着都是基础,可经他一点拨,傻柱就觉得自个儿过去那几十年,白忙活了!以前会的那点玩意儿,像是一把散珠子,现在李青云正拿根金线,一颗颗给他串起来,越串越亮堂。
有回厂里开小灶招待上面来的干部,他壮着胆子,用了点李青云教的法子调味道,还摆弄了下盘边,就是简单的黄瓜片围个花,萝卜随便刻两下。好家伙,吃饭的领导直说好,食堂主任那张脸,难得地放晴了,散场时还破天荒地拍了拍他胳膊:“傻柱,可以啊!这手艺……宝刀未老!”
这点滴的变化,像小石头子丢进水里,一圈圈涟漪,总归要漾到边上去。
最先觉出不对劲的,是秦淮茹。
她心里头直打鼓。傻柱有多久没往她家
